牧野耸耸肩:“大概是坏事做的太多?”眼见着凇院的侍卫们都瞪着他,牧野才长长叹了口气:“得了,好好照顾着吧。”“牧公子我说话算数,收一条人命,定然送回一条人命。”五十一弦这样很好。天人相隔。自牧野来到宣平侯府已经五日了。牧野与别的大夫都不一样,他用药的时候最喜欢人在一旁看着。什么毒蝎、毒蛇、毒蜈蚣,数个精准的数,噼里啪啦往药罐子里摔,时不时还啧啧两声:天灵地宝啊,都给你们家破败侯爷了。鹤云看不惯他,如今换了卫砚跟着。晚上,又要灌下一剂汤药。牧野摇着玉骨扇看着卫砚捂着鼻子扇着火,他皱了皱眉:“你扇那么大劲儿做什么?”卫砚疑惑看着他。牧野歪头一笑,“把盖儿掀开,我加点料。”卫砚有些不喜欢牧野乐呵呵的样子,尤其夫人因他而死。可……卫砚心里吐了口郁气,打开了盖。牧野拿出一个小陶瓷瓶,翻出一枚药丸,兀自看了看瓶内道:“还剩一颗了。”“这是什么?”牧野应声回头,看见陈书沅正立在他身后。牧野把那一丸噗通一下扔了进去,欠欠道:“毒药。”陈书沅忍了五日,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握住牧野的手:“你个死大夫!”牧野朝后仰头避开陈书沅的攻击,之后拿扇炳敲敲陈书沅的手:“分寸,分寸!”“你这样,我清白要不要?”陈书沅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心里。“牧野,我告诉你,如果我哥哥醒不过来,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说到这里,陈书沅忽的想到姜弦,她声音猛地抖了一下,带着呜咽:“你这个死大夫……”“哪有大夫像你这样要人命才救人的……”牧野摊手:“我就这样。”许是牧野的语气真的太贱了,陈书沅将要流出的泪生生卡在了眼眶里。“你、你没有医德!”“医德?没听说过。”说着,牧野不理陈书沅,直接扬扬下巴:“给你们侯爷去灌药,我睡了。”他潇洒无比撂下众人,向客房走去。等到众人都看不见了,才停住脚步。此刻,宣平侯府四处皆明,可若说何处最为别出心裁,当是凇院。凇院石子径上,一路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暖和的烛火透过各色的纸,把这一条路照的如梦如幻。至于迎门的那条路,据说,是陈淮受伤前一晚,得知姜弦离开,盛怒之后让人重修的路。萤石铺满,照夜如昼。他想换个方式迎她回家。只是姜弦不愿意了。牧野轻笑一声,不免感叹,有时候这情爱,还真真是错开了……陈书沅把药端进内室时,陈安洛已经在那里坐了好久了。“给我吧。”陈安洛道。陈书沅依言。在陈安洛为陈淮喂药时,她的目光怕惊扰陈淮似的,轻轻飘了下去。忽的,她看见陈淮的手微微一动。陈书沅猛地捂住嘴,怕自己叫出来似的掰扯住元一。她压着声音,“动了,动了!”屋内所有的人都看了过去。长久地没有结果,使得他们哪怕听见一点点消息也如逢甘霖。陈安洛捏着碗,轻声道:“今晚我留下。”“我也,阿姐。”陈安洛点点头:“既然如此,大家都要警醒着些。”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直到黎明破晓,天光显出一缕鱼肚白色,床榻上的人才像是有了生机。太累了。陈淮只觉得自己笼罩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雾气里,这条路太长,他独自一人走了太久。迷蒙里,他看见景宁王差点被刺死,那人似乎是太子的亲卫。这件事决不能发生……陈淮大约想的出来,他从晖州离开,两位殿下回京后,该是怎样的结局。他唏嘘,但在心底里,却也庆幸。死生不过尔尔,他做了对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不安。他失去了什么?他过得混沌,不知道为什么挣扎。他身边空无一人,隐约记得,自己临死前,想见一个人。慢慢,那人清晰起来。“阿弦……”细微的声音暗伏着巨大的挣扎,自陈淮口中吐出。紧接着,一行泪像是飞掠过湖面的归雁,倏然没入发间。这两个字,他说得清楚。在场人听得明明白白。陈安洛压下心里的难过:“去请阿娘和牧先生。”衡阳长公主同牧野来时,陈淮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如若僵直的木偶,只是呆滞的看着头顶绯红色的帷幔,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