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想过隐瞒于他。的确。陈淮扬扬眉,似乎真的只有姜弦,何时何地都先想着他。今日东宫,他见到了孟思昭。靖侯嫡长子孟思昭,太子伴读。在十年前,太子、景宁王、孟思昭和他曾一起习天下之礼法,情谊深厚。后来,宣平侯府出征北境,父兄战死,他只好一力扛下九原一役。虽然大胜,但他却身受重伤,卧床不起、寸步难行。在宣平侯府落入低谷、他内心惶惶不可终日时,此时孟思昭的胞弟孟思昀求娶陶邑宁,让他成了一个笑话。事后,孟思昭却自请外放,以期赎罪。笑话,这与他孟思昭何干?不过是以多年情谊为要挟,让他饶了孟思昀那个蠢货。如今回来了,他却是最后一个知晓,仿佛他多么不可理喻,偏要东宫和景宁王一起做保。陈淮冷嗤一声。为陈淮打伞的侍者立刻把伞偏斜的更厉害。陈淮睨了一眼:“别抖。”侍者一个哆嗦。“……”回到凇院时,雨已经小了一些。两边罗汉松闪烁着水珠,时不时顺着针叶往下滚。湿漉漉的石子径如今格外滑,看着姜弦慢吞吞的模样,陈淮干脆一路牵着姜弦直到了屋内。“鹤云,去准备热水。”陈淮脱了外袍,简单地把头发擦了擦,此时,正巧着热水备好了。姜弦道:“侯爷,那您去泡泡吧。”陈淮低眸看着姜弦,看着她真诚的模样,不免扶额:“长点心,那是给你备的。”话落,他连湿气都未除干净,竟又套了件衣服向着书房走了过去。“卫砚,让敏宁乡君来见我。”姜弦本打算劝一句,这下雨天的,敏宁乡君会不会着凉,可看着陈淮的模样,她又把话咽了下去。她何必矫情那几句,拿着陈淮的好意去做人情。姜弦看了一眼鹤云,鹤云倒是大大咧咧推着她去了净室。这一个热水澡泡的通体舒畅,也不知是多久,她才被鹤云叫了出来。鹤云又为她盛了一碗姜汤,她喝罢,便去了主屋。此时,陈书沅已经走了,而陈淮在榻上信手翻书。墨发披散至身后,月牙白的衣裳映着木色的花窗,慵懒高贵、如若自画中来。姜弦不自觉凑了过去,这才觉得陈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经陷进这书里了。姜弦好奇瞥了一眼,原是《水文记》。姜弦正欲开口问点什么,忽的,陈淮竟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把姜弦吓了一跳,陈淮也被打断了思绪。他坐正一些,离姜弦远了一些道:“好些了?”姜弦看着他道:“侯爷同敏宁乡君说完话,没有泡澡?”她看着陈淮无所谓的模样:“也没喝姜汤?”陈淮轻笑揭过。姜弦许是这几日的缘故,规矩越发没有。她直接上手摸了一把陈淮散在肩侧的发,果然还是湿答答的。“您可……”真行。姜弦立马让鹤云端来了姜汤,又上榻半跪在陈淮身后,把他敷衍扫过的头发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她拿着碗:“喝吧。”陈淮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了一眼:“你如今倒是大胆。”姜弦竟白了陈淮一眼:“您倒是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难不成喝个姜汤,也得人喂?”陈淮朝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没试过,说不定可以试试。”姜弦没有听懂陈淮的意思,半晌了才回过神,一下子就闹了个红脸。她、她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刚刚怎么冒犯了侯爷?还有,侯爷这话!与陈淮对峙许久,姜弦才想到了什么,嗫嚅道:“侯爷小时候,没有被人喂过汤水?”陈淮一怔。他的小时候……呵,青山寺那鬼地方。陈淮一语不发,默然片刻后接过了碗一饮而尽。他起身走床边:“明日我要去定边军大营,交代你一件事。”姜弦知道这话题转得生硬,可还是接了下去。陈淮道:“安洛快要出阁了,可是顾湛南我看不上……”陈淮说完所有,自然躺倒在床上。他看着姜弦为他放下床幔,隔着数层云纱小声退出去的画面,突然心下一跳。如若身边是姜弦陪着……第二日,陈淮一如昨日说的那样,早早去了城外。等到姜弦去向衡阳长公主请完安后,陈安洛和陈书沅竟同她一起退了出来。姜弦觉得有意思。她们三人便安安静静顺着宣平侯府内精细修筑的小路走。等到了点星阁,姜弦停了一下,打算与二人告辞,谁知道陈书沅站在交叉口扭扭捏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