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站在廊下,心里说不清到底是喜欢京城这雨,还是北疆三月暗伏寒意的春风。“姜姑娘,廊下看雨虽然是好诗意,但还应当听个小曲。”说话的人,连声音也自带了几分风流。姜弦应声看过去,萧向忱已经转过了回廊,与他一同站着的陈淮也在远处看着她。那位尊贵的景宁王像是还要说什么,可陈淮淡然的声音率先响起:“姜弦,你过来。”姜弦当即收了思绪,快步走了过去。陈淮身量颀长,如若玉树。姜弦虽长在北方,却随了母亲,娇娇小小一个人。二人虽然隔着不远的距离,但姜弦经过偷瞄陈淮的腰迹、看了看那腿长后,最终打算小跑。不过此时,陈淮却慢了下来。萧向忱眯了眯眼睛,心里“啧”了一声,默默把内侧的位置让了出来。而姜弦这个姑娘,也似乎是眼里只有陈淮,不懂什么叫客气,当真站了进去。萧向忱噙着笑,饶有兴趣听着他们说话。“刚刚的麝香,有什么特别?”“特别倒也算不上。很多人都用。只是量不能太大。”一说到这个,姜弦突然怔住了。她歪着头细细想着在停尸房里的一些细节,她记得其中的一位死者,那模样几乎死去了四五天,可那股麝香味道还浅浅淡淡留存着。“这香量应当很大,香质约莫只是个中等。”陈淮听罢,脚步顿然停下,与萧向忱对视。这两日,他与萧向忱又扫了一遍三位死者的案卷,他们三人是关系相近的同僚,自然有许多重合的路径。只是,姜弦刚刚的话点醒了二人。什么地方会用到大量的麝香,而且品质只能是一般?花楼。花楼的女子不允许有孕,自然会用到麝香,而他们三人平日里都去过的,是大楚第一花楼——琼月楼。想明白了这个,陈淮便有了计较。他对一旁的玄甲卫道:“去廷尉府,今日下午,我要见宗政昱川。”话罢,他又看向姜弦。此时,雨已经渐渐大了起来,把庭院里的桂树打得叮叮作响。“卫砚,你送姜弦回‘平生居’”。姜弦依言便跟着卫砚往外走,突然,她刹住了步子:“侯爷今晚过来么?”这话说者无意,但对于听者,特别是像萧向忱这样的听者,无异于炸开了一道惊雷。他几乎可以说是惊恐地向陈淮瞥了一眼,却冷不丁与他淡淡的目光相对。果然,是他多想了。要是陈淮有金屋藏娇的本事,还用得着他揣着心思来北军府衙陪他处理事物?陈淮道:“我有事务要处理。”顿了一下,他又道:“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卫砚即可。”姜弦说的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当即摆摆手:“没有没有!”“那,王爷、侯爷,姜弦告退。”姜弦走后,府衙没了那抹艳色,顷刻间暗淡下来了。萧向忱知晓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他想要窥探陈淮的私生活的心就彻底按耐不住了。“阿淮,你把‘平生居’给了姜姑娘?”“嗯。”“你这算是安置了她?”陈淮凉凉地瞥了萧向忱一眼,似是觉得他没有药医似的勾出了一抹笑:“你不会觉得我动了什么心思吧——”在萧向忱煞有介事的目光里,陈淮随意道:“我与戎胡作战,烧了杏海坳,后来才知那是姜弦的家。”“如今把‘平生居’给她,不过是补偿而已。”是这样啊……萧向忱打量着陈淮,发现他不似作伪,才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坐了回去。北军府衙的马车在城北的巷道里小心地驶着。一开始,还能听得见细雨簌簌之下,沿街的商户做生意的吆喝声,后来便彻底归于寂静。陈淮的私宅就坐落在这里。算是城北闹市街区,但这个巷子实际上无人问津,偌大的地方,唯有“平生居”一个院落。姜弦初次来的时候也觉得过于安静,只是想到陈淮在这里处理公务,又觉得还是隐蔽一点的好。想到了这里,姜弦开口问一旁的卫砚道:“卫将军,侯爷这几日是在侯府处理公务吗?”卫砚被姜弦这样冷不丁一问,下意识答道:“侯爷这几日怎么会去侯府?”说罢,卫砚才觉得不妥,又连忙补了一句道:“这不是有案子吗!侯爷住在府衙。”姜弦听得出卫砚不想让她深究,她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无论是怎样气派的衙门,定然不会有私宅这样好。姜弦细细想了一下,陈淮年关前在落雾林被戎胡人伏击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