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论这些,她便是大楚人,更何况,母亲随父亲离开时,已经做了决定。姜弦自嘲笑笑,陈淮固执在意的血脉,在她眼里不值分文。她出逃也只是为了避开陈淮,但绝不是奔向前朝扰乱边疆。姜弦打定主意,要在离开宁城之前摆脱姬玉骁。她扬起脸,真挚坦诚道:“我不懂宁城有什么,就全听你的安排。”“至于舅舅……我从来没见过他,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姬玉骁简直是大惊。他看着小殿下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容,这双眼睛干净地像是从森林里刚跑出来的幼鹿。再加之小殿下礼待下人又善解人意……姬玉骁不明白,小殿下怎么会这么想。他郑重道:“王爷时时想念着小殿、这、云这——”“算了。”姬玉骁道:“姑娘见过王爷的,他便是上清大师。”四十八弦派侯府所有人去找,活要见……安王,竟是上清大师!姜弦心里的震动甚至比她知道自己竟然是前朝血脉还要大。上清大师,昭阳寺三主持之一、宗政皇后极其信赖,甚至连太子殿下也奉他为老师。怪不得。怪不得她第一次见他就莫名有种熟悉感。在内庭,他即便与皇后相悖也帮她说话。当时只以为是佛家慈悲,如今却明白了。姜弦将自己的惊讶微微压制却又在言谈之中将其流露。“竟然如此。”姬玉骁道:“所以,姑娘不用担心。”姜弦又同姬玉骁攀谈些许,途中看着他买好马车、又问了一些关于晖州的事。许是因为姬玉骁一直把她当做自己人,对于这些,竟然丝毫不隐瞒。姜弦上了马车后,就有点乏了,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到了晚上。按着姬玉骁所言,他是影子,他的主人只有安王和她,故而都不用姜弦再多说一句,他就将所有安排好。在最上等的雅间里,姜弦舒舒服服泡着澡,来消解一路上的疲惫颠簸。殊不知,此刻的宣平侯府却处处是压抑。昨夜,不到两个时辰,鹤云就明白过来。她折回姜弦居住的厢房,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封信和香囊。她带人连追一晚,自山下到山上,然而,机会就是那一两个时辰,错过,就错过了。鹤云担心侯爷。夫人失踪的消息与晴天霹雳无异,她实在是没有勇气想依着如今侯爷对夫人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接下来会是怎样得场景。可是,鹤云是最优秀的暗卫,生死与她而言,还不如陈淮的一纸命令来的重要。当晚,她就去了侯府。“呵,姜弦她把我们侯府当成什么了?!”衡阳长公主一气之下,将一桌琉璃盘子拂下桌去。霎时间,叮叮哐哐乱想。鹤云跪在堂内,不避不闪,由着诸多东西砸落脚边,却依旧笔直挺着身子。“是属下没有看好夫人。”衡阳长公主冷嗤一声,依她看来,陈淮对姜弦那般在意、姜弦也要走,那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以后见面,一棒子打死也未尝不可。鹤云听着衡阳长公主的咒骂,想要辩驳,却不知这些话该不该说。终于,她支吾道:“那,殿下,我们要不要告诉侯爷。”衡阳长公主道:“同他说做什么?”“等他回来,就为他再娶一个。”“依他的身份,京城里谁不是可以挑着?”这时,陈安洛和陈书沅走了进来。陈书沅站在鹤云脚边良久,轻轻吐出一句:“鹤云,这件事传信过去吧。”衡阳长公主斜睨了陈书沅一眼,才听得陈书沅沉沉道:“阿娘,许是哥哥做错了。”……晖州水患刚刚疏导好,但陈淮的担子还没有放下。太子和景宁王两人遇事亲力亲为,从难民安置再到现在风言风语传了一城的“国祚飘摇”都需要他们经手。陈淮是武将,此时掺的事情太多,他必须时刻注意两位殿下的安全。夜色深重,他亲自检查完晖州府衙太子和景宁王居住的院子的安防,才折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忽的,他眉心一跳。说来奇怪,这几天他总是能想到姜弦。九原第一次见面,北疆大战、他受伤后姜弦照顾他,还有京城这半年的相处的点点滴滴。陈淮倏然勾出一抹浅浅淡淡的笑。他抬头看着天际,朗月高悬。一想到他和姜弦看着同一轮月,他都能轻松安定不少。陈淮从不认错,但这次,他难受了。他想念那个时时明媚的姜弦。陈淮打定主意,等晖州的事情办完,他就放下一切事务,陪姜弦去北疆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