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向忱挑挑眉,在陈淮目光“警告”里,收敛了继续调侃的心思。陈淮翻身下马,看着姜弦道:“卫砚,你把王、你把纪夫人送回听雨眠吧。”纪夫人?!萧向忱和卫砚睁大了眼睛,齐齐看向陈淮,陈淮却只是摆摆手,淡淡道了句:“去吧。”马车行的很快,像是转眼就成了一个点,融进了远处的官道里。陈淮远眺不及,眯了眯眼,终是落在了眼前的车辙间。“阿淮,你这是?”萧向忱结巴了一下,“要做大善人了?”“你冒那么大的风险,就是去接个人,送回去?完了?”萧向忱看着陈淮嘴唇翕动,似乎有话要说。他怀揣难以置信,向陈淮靠近了一些,猝不及防,陈淮倒在了他怀里。萧向忱心里一咯噔,单手扶住陈淮、勉强腾出手来后,才发现他的肩背处衣料如若硬块,那是干了的血渍。“怎么回事!”帅帐里萧向忱坐在床榻边,有些着急的问。军医沉默一下,恭恭敬敬行了礼后,如实道:“殿下,王爷中了两箭。一支偏上,穿入肩胛,另一只在它的正下方,逼近肺侧。”萧向忱冷静道:“险还是不险?”军医沉默一下:“原本肺侧略险。”“只是,这一路走来,王爷自己拔了箭,箭带倒钩,流血过多,所以加重了感染的可能。”萧向忱顶了顶唇角,面上极尽淡然,骨子里骂骂咧咧。陈淮这本事不小,自从参军,几乎每两年就吓唬人一次。他摆摆手:“用最好的药,仔细守着。”顿了一下,他补充道:“药越苦越好。”等军医走后,萧向忱才扭身过去,看了陈淮一眼。卫砚有些不忍心:“殿下,我们王爷已经受伤了,您就别——”萧向忱拍拍陈淮的脸,扭头过来:“你想说什么?”卫砚一下噤了声。萧向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胄,沉声道:“我就知道这个不做人的东西叫我来岭南没有好事,你看看,是不是?”卫砚支吾一下,正欲问问萧向忱接下来怎么做,就看见萧向忱站了起来,神色严肃,言语冰冷:“一旦镇南将军的信号打出来,不论什么时候,全军立刻渡水!”是夜,得上天相佑,云翳遮住了月光,将方圆百里一起埋在了黑暗里。率先打破这极度寂静的是厮杀声。就像是一只火折子落进了酒窖里,引起了连锁反应,响彻了整个临尘山。血水染红了芦苇荡,临尘郊外居住的百姓通通内迁,通往临尘的八条官道全部闭锁,一夜之内,所有安居乐业的场景像是被打破,急于重建。陈淮是在拔营时醒的。萧向忱彼时正代替他的职位,听着定边军八卫连同岭南大营的大将们给他汇报战后的具体情况。听闻陈淮醒了,衣服也没换,直接去了帅帐。陈淮被卫砚扶着坐了起来,仰头与萧向忱对视。一个皇子,此刻满脸血污,一点斯文也无。萧向忱从陈淮的嗤笑声和目光里看出他的调侃,也来了气。他把护腕摔在陈淮身上,剜了陈淮一眼。“你好意思?父皇让你平定南疆,最后一仗竟是我打的。亏你笑得出来。”陈淮咳了一声,牵动后背的伤口,微微蹙了一下眉。“对,殿下说的都对。”他停了一下,看着萧向忱缓缓道:“安王呢?”萧向忱有些可惜道:“自焚了。”陈淮微微呆怔,喟叹道:“我带姜弦回来的那个晚上,安王留了我一命?”“什么意思?”陈淮扭头偏向右肩,视线微微一扫,萧向忱就明白了。萧向忱冷嗤一声,什么是安王留了他一命,分明是他脑子蠢,才会挨了这两箭。昨日,他与卫砚模拟过陈淮受伤的可能,若是没猜错,这箭离弦的时机是陈淮未上马的时候。“这箭是射向姜弦的对么?”“第一箭射的是肩胛,第二箭的力道要大些,若是没猜错,在到姜弦之前,第二箭会撞到第一箭,两箭一起偏离,十之八九一支都摸不到姜弦。”陈淮淡淡看了萧向忱一眼,敛下眉眼,轻轻叹道:“如你所说,也是有十之一二会伤到她。”“我如今不敢赌了。”陈淮的话一出口,倒是萧向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他立在陈淮的床边,磨蹭半天,忽的想起陪同安王赴死的还有一个护卫。“有个侍卫,陪安王一起死了,武功不弱,很年轻,也姓姬。”萧向忱问道:“他是皇族吗?”陈淮略作思索,摇摇头道:“他不是。他叫姬玉骁,是个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