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正打算这样侃一声,可偏偏想起了宣平侯府。可是卫砚多嘴什么了?他止住步子,侧身看着姜弦。面上翻起浅浅淡淡的笑意,眸光却深了下来,没在长睫隐出的暗影里。他道:“是有何事?”姜弦认真道:“侯爷,你有旧伤,公务再忙,睡府衙也不行,不如你就在这里睡。”“我与嬷嬷已经收拾好了,侯爷要住,我们可以现在去十里春,你放心,决然不会影响侯爷清誉……”耳边如若清铃,脆生生说了很多,一时间把陈淮说得有些懵了。他顿了良久,终于朗笑道:“我的清誉……你怎么想的?”陈淮一边说着,一边扫了院内一眼。托今夜月光皎洁,他从花窗外向里看得明明白白,姜弦当真十分客气把所有都收拾的很好。他道:“平生居是补偿你的杏海坳,既然你不想要,那算我欠你一个恩情,日后想要什么,可以提。”“不是——”陈淮抬手止住了姜弦的话:“今夜晚了,你就住在这里。”许是陈淮带兵征伐惯了,竟把这样不急不缓的话说出了几分命令的味道。姜弦目送着陈淮离开,再也没有多加阻拦。第二日,姜弦惦记着她要随陈淮去办案子,很早就起了身。约摸过了一刻,宅子外马蹄声清晰,如若砸在了青石板上。这样脚力的马,都是精挑细选配给守卫禁城的南军和巡防京城的北军。姜弦听到响声,走过去直接开了门,和正欲敲门的卫砚照了个对面。卫砚吓了一跳,忙退开一步,站定后不禁“咦”了一声。往日里精致讲究的姜弦,此刻竟然穿着麻布的短袄和轻便的裤子。他按耐不了好奇,开口道:“姜姑娘,你怎么穿成这样?”姜弦抬抬手,扯了扯暗色的短袄道:“这样方便,不会耽误了侯爷的事。”话落,马车那边突然有了响动。姜弦顺着空隙看了过去,但见萧向忱微微歪头,掀起了车帘正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转了过来,萧向忱更是带了十分的赞叹:“姜姑娘兰心蕙质、思虑周到,帮了阿淮极大的忙。”“这次本王,哦不,特别是阿淮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美心善!”陈淮皱眉,转眸定定看了萧向忱一眼。对方没有任何收敛,反而道:“姜姑娘,快点上来吧,今日要去京郊。”姜弦水灵灵的眼睛掠了一眼陈淮,见他没有吩咐,就依言上了马车。北军府衙的马车姜弦是见识过的,宽敞大气。只是以前只有她和卫砚两个人,如今却多加了一个人。而且这一个人……姜弦顿了一下,看着尊贵的景宁王一个人霸占了两个人的坐,而且偏生把上座留了出来。这下她和侯爷就只能挨着坐在右侧。姜弦心中腹诽:景宁王倒是个过分的,他怎么能仗着身份欺负侯爷?她怀揣不平,直到景宁王和陈淮二人说了几句话后,姜弦才大概明白,这位王爷同陈淮的关系就是可以如此。这样明了后,姜弦一下有了精神听他们再说些其他的。比如她昨夜见到的“雪岭蛊”是廷尉府廷尉左监宗政昱川大人连夜请奏陛下,自御奇阁请的当年唯一留下的一株。再比如太子殿下三月十八的生辰宴,今年多延了一天。听到这个,姜弦有些奇怪,哪有人生辰过两日的,更何况这也不合规矩。萧向忱那一双桃花眼一转:“姜姑娘不知道?”姜弦被萧向忱问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偏偏她离京多年,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风俗,她支吾道:“这,我该知道?”萧向忱放下还氤氲热气的茶水,宽袖一揽:“全京城都知道!”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眄着陈淮:“这第二日,是给眼前的、孤独的、宣平侯爷陈淮的相——咳咳咳……”在陈淮冷冽的对视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庆功宴。”“原是如此!”姜弦侧身看着陈淮重重点了点头:庆功宴当然是好的!”陈淮回视姜弦,看见她眼睛里陡然升起的欣慰感,犹如平常家的女子看自己中了进士的儿子……陈淮只觉得自己眉心突突突地跳。他正欲说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姜弦一个不稳,直直栽倒在他身上。几乎是下意识,陈淮扶住了姜弦。他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发愣,一贯淡然的眸子涟漪微起,落在姜弦的眼中。姜弦陡然回神,她几乎是弹起来,“侯爷,没撞疼你吧?!”萧向忱:“?”陈淮看了看这个娇小的姑娘,头一低连马车顶也撞不到,实在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