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疏离与淡漠非常隐秘,苏觉却实实在在能感受到。林记者呵呵一笑,对于这个态度他已经完全适应,并不在意,将帽子往上提了提,露出眼睛,继续礼貌笑道:“生日快乐啊。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江澜只望着他,不说话。他匹自静了会儿,找话似的看向苏觉,“啊,这位是同学?”“林记者,”江澜截住话,又一次强调,“您还有事吗?”苏觉与林记者皆是一愣。林记者讪笑着摸了摸鼻子,道:“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排斥我,我来的本意只是想收集关于你父亲的生活资料,用以撰写数学家史册,只是想采访采访你,对你的父亲真的没有恶意。”这番话说的很诚恳,还有些无奈,苏觉看着他,心想的却是这位倒霉林记者选错路了。关于江澜的父亲,江澜甚至连对苏觉都不曾提起过,一旦提及,回回都是要自闭的样子,苏觉都不敢提这个,林记者竟然要采访他关于父亲?果然,江澜眼皮都不眨一下,说:“您可以去采访我的妈妈,或者他的同事朋友,我对他,并不了解。”这话说的就好像那不是他的爸爸。林记者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表情凝滞。江澜看着他,语气依旧沉稳有力,听不出怄气或是怨气,就只是陈述事实那样,“从小到大,我没见过他几次,说的话也不多,学术成就上略有耳闻,生活上——他大概没有生活。”“林记者,您找我采访不出内容,对您的撰写工作也没有意义,我建议您改换人选。”说罢,微微颔首以示再见,转身,握住苏觉的手腕,向远处公车站台边去。出了站台,风猛烈刮来,倒是让苏觉凌乱的内心清明些许。远处末班车正开来,苏觉朝江澜挥挥手,“我先回去了,明天见。”“明天见。”踏上车时,苏觉又转身,飞快说:“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忘掉烦恼。回到家,苏觉桌前是复习资料,思绪却远走高飞。就这样水笔悬空了一个多小时,回过神来已经快凌晨一点多,重重叹了口气,将书包收拾好。躺在床上凝望天花板,夜深人静,寂静无声,江澜的声音时不时在耳边回响。“我对他并不了解。”“从小到大,我没见过他几次。”以及那,清冷、平静的语气。一个连面也见不到几次的父亲,一个家长会见到孩子擦身而过的母亲。一次没有亲人参加的生日。苏觉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终于还是翻坐起来,抓过手机,点开江澜的页面。深呼吸一下,打了一行字,皱眉盯了会儿,又删掉,对着空气发呆。外面寒风凛冽,透过窗户传进很闷的声响。苏觉视线从虚空中收回,点开自动息屏的手机,郑重打下字。eveng:还没有送你生日祝福呢eveng:江澜,希望你拥有很长、很好的人生。新年第二天,阴霾多日的天气放晴,薄薄浅浅的阳光照亮“杭川中学”四个大字,难得天朗气清。苏觉抱着书包一路狂奔,几乎是滑停在教室门口,铃声正好悠扬响起。阳光照进教室门内一小片,苏觉站在一片金光里,理理跑乱的头发,嘿嘿一笑,试图蒙混过关,“老师好。”齐钰站在讲台上,被苏觉这个急刹车吓一跳,“嚯”一声,“你这是技术流啊,没少这么干?”苏觉气还没喘匀,被这话一哽,差点背气儿。好在齐钰没打算追究,挥挥手继续整理讲台上的东西,“回去坐好。”“好的老师。”苏觉麻溜地跑回座位,江澜正看着她,她朝江澜龇牙咧嘴,坐下的瞬间低声道:“翻车了。”“我们接着说刚才的,苏觉。”“诶老师!”苏觉刚把书包放下,准备脱围巾,忽然被点了名,神经一跳,刷一下站起来,“什么事?”齐钰还张着嘴,看样子是吸了一口气被打断,生生憋在胸腔里。教室里一阵闷笑。齐钰无奈地抬手在空中拍了拍,接着说:“我们班苏觉、江澜、沈译三位同学,还有7班的三位代表学校获得了白鹤杯物理竞赛的冠军,大家掌声鼓励一下。”苏觉在一片掌声中缓缓坐下,摸摸鼻子,干笑两声。杭川中学获冠军不是稀罕事,拿不到才是。一大早尴了个小尬,苏觉清醒多了,失眠的头晕目眩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中午,校外的胡同巷子。郭若烟还在打趣苏觉的踩铃技术流,身边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在往公交车站台走,中午时只有高三生会在这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