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只说你给我再斟一杯酒吧,就当是新婚夜的合卺酒。
她以为他是终于承认了他们这桩婚事,她以为他是从那一刻真的接纳了她。
然后无需她再开口,他就把粮借给了她。
“呵。”
顾连清闭了闭眼。
所以,到底是他心软借了粮,还是父亲已经答应赴死了?
为什么那日接灵也要瞒着她?
为什么她辛辛苦苦攒钱还粮食他从不阻止?
还送她簪子给她银钱帮她还粮。
哈哈哈哈——
许灵荷说得对,她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这些年,他明明就是那个最直接逼死她父亲的人,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对他的感激。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粮食筹措得太晚,她恨别人不如恨自己。
呵——
她看着眼前人,在这漫长的时间之后,终于开口问道,“裴恒之,我父亲的死你占几分?”
裴恒之蹙眉,看着顾连清眼前的精神状态,她分明就是把许灵荷的话当真言了。
他抿了抿唇,恨不得把方才抬出去的那具尸体再划烂不可。
他咽了口口水,道,“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怀着身孕,不宜说这些,我先送你回房、”
他架着顾连清的胳膊,就想要把她带出房间,虽然下人们把这里收拾得很干净,可是还是不吉利。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连清打断了,“够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永远都是这样,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体贴如意。以至于让她一直以为裴恒之虽然野心勃勃,可到底还有一丝人性,至少他对裴父裴母,对她日常生活中都算是无可指摘。
可没想到,他的狼子野心原来是可以牺牲任何人。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假象。
她哑声道,“我从来都不过问你的政事,你让我安分守己,我便安分守己,你让我做一个傀儡,我就做一个傀儡。”
“今日你就连这样一个答案不能给我吗?”
他到底是借了粮还是用她筹来的粮食亲手杀了她的父亲啊。
告诉她!
许灵荷的尸体被随意一裹就扔了,什么高门贵女,同那些死在街边的乞丐没有两样,肃王同顾溶月看都没多看一眼就离开了。
裴恒之看着顾连清,他以为凭顾连清的识大体,肯定会知道这不过是许灵荷在垂死挣扎时的挑拨离间罢了。
可她这副模样今日没有一个结果势必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舔了舔唇,良久,终于张口道,“答案,你要什么答案?难道你宁愿信一个刚才差点要了你命的人的话,也不愿意信你丈夫吗?”
他低沉的声音透着些许沙哑,一双鹰眼紧紧地盯着顾连清,倒好像比她更加受伤,反客为主一般。
顾连清看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