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盛烨霖厉色攥紧单薄书册,既然能着手将容氏唯二两个子弟都送离京城,一为凉州知州,一位凉州节度使,既然容氏子文武皆备,那就替他好好守着繁乱的西南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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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台居的院落,容诉云还在迅疾书写上辈子写过的文书,策论,还有不同地区的安置处理,连雪灾旱灾都写进去了;虽然他即将出发前往西南地区,但这中原、北部依旧放心不下,这几地平原辽阔,百姓众多,也不是他能轻易搁浅下来。
但见小公子终于不摆弄那些农具和种子,管家终于放松了些。
小公子就该天天端坐在书房里,看看书,做做诗,或者弹弹琴,哪里是能和农具农物混淆在一起的人物。
这可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啊!
三元及第,多大的荣耀,可惜小少爷这身子此般病弱,姜大夫一日过来请三次脉,虽不是上回那般言语,可情况也不算好。
容诉云日日熬着苦药喝。
管家和容枕山次次都盯:“喝完!”
“……”容诉云已经不怕喝药了,他神色麻木地憋着一口气,几口就咽下瓷碗里浓郁的苦涩药汁。
随后又过了几口温水,面色如常的提笔继续书写。
反而顾牧青在他心里咳得震天响:“宝儿,这药真的好苦啊,你为什么现在连蜜饯都不吃了?”
容诉云凝目,嘲讽他这个娇气系统道:“苦可磨其心智。”
顾牧青不喜欢这话:“这又是哪个王八蛋在胡说八道?”
“……”容诉云笔尖停了一瞬,眉间阴郁,“这是我刚刚说的。”
顾牧青一僵,立刻收回方才的话:“那宝儿说的可真有道理!”
“……”
容诉云很快撇去脸,不理他。
知道他在忙正事,顾牧青也不吵他,只是那嘴嘚嘚不停,虽然声音小,但像蚊虫一样怪扰人的。容诉云尤其忍受不了的,是顾牧青好像不认字。
“……朝六部改而复行科举、监制,考之制,以革选,弱化族有专官。”
顾牧青慢悠悠地念着,只是声线生涩,句读不分;明明是很好听的声音,现在却像在催眠,容诉云忍不住捏了捏耳尖。
顾牧青已经念到下一列了,还是这般没长进。
容诉云低头看一下刚刚书写完的那一句,温润如暖玉的眸子隐约有了破裂的迹象。
他的字有这般难以辨认吗?
不,不是他的缘故。
容诉云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顾牧青就是个不通文化的邪祟,没有家人没有亲友,现在莫名成为了这个所谓“系统”,也无法弥补他前面多少年来的文学亏虚。他应当只浅浅接触过书册,白话说的很好,一落于文章就彻底暴露原形。
容诉云沉默半晌,笔尖不停,字迹灵秀飘逸:“你可是不识字?”
顾牧青吃惊:“当然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九漏鱼!”
“什么是九漏鱼?”
“就是从小到大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没上过你这边的各种学堂。”
容诉云在心里暗暗内化这个概念,他突然抬眉:“你可曾接触过家学?”
顾牧青顿了顿,有些欲盖弥彰:“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