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穷人长反骨在这个社会还真少见。
他们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昏暗的顶灯照不到的地方是走廊的尽头,周荣走近了才看到那里挂着一幅画,画里的女人穿着洁白的连衣裙,黑发披肩,蜷着光裸的腿靠在床头。
乍一看这不过是一幅男凝视角的风月壁画,但正常人多看几眼就能发现这画里令人不安的东西,何况是像周荣这样异常敏锐的人群。
眼睛,首先是眼睛,女人的瞳仁是扩散的,无神地看着镜头,像没有生命的布娃娃,其次是脖子和手腕处的红色瘀痕,像手铐或是链条留下的痕迹,最后是雪白床单上的血迹,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周荣死死盯着那幅画,脑子里闪过被他戳破的太阳蛋上明媚的笑脸,那笑容和她每次看到他时不自觉露出的笑容一样愚蠢,
还有那个他匆匆离开的早晨,她像被抛弃的小猫一样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哼,她还不如那小猫呢,最起码小猫会叫会闹,而她只会死咬着嘴唇,笑得比哭还难看。
蠢透了,真的蠢透了,该是怎样愚蠢的女人才会喜欢他这样一个自私冷漠到极点的卑鄙的男人?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那光鲜体面的躯壳里灵魂的空洞和丑陋,他也好骆平年也好,都他妈的烂透了。
「周医生?不舒服吗?你好像脸色不大好。」
骆平年温和的声音里除了关切,还有不易察觉的笑意,就像一个残忍折磨小动物的坏孩子,被大人发现了自己的杰作,不但不懊悔反而得意洋洋。
周荣回头,看到泛着寒光的镜片后藏着一双疯狂偏执的眼睛,
「美吗?」
他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可这次连穆妍都沉默了,她不是坏人,更重要的是她也是女人,画里女人是谁,她经历过什么,这一切都一目了然,作为女人的穆妍再也无法轻松地保持微笑,她眼里盈满泪水。
可是骆平年并不在意二位客人的感受,他自顾自爱怜地抚摸着画中女人的脸庞,
「美吗?我的爱妻,确切地说是前妻?」
他苦笑着摇摇头,
「不美,对吧?她这长相连漂亮都算不上,可我一直认为用美不美来考量女人实在是太过肤浅,她最让我着迷的地方是矛盾,不是她矛盾,是我矛盾。」
他后退两步远观这幅画,神情眷恋,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
「男人啊,都想拯救,也都想摧毁,她第一次让我感到灵魂的挣扎。」
他说着缓缓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凝视周荣的眼睛,
「周医生,你挣扎过吗?」
他没有等来周荣的答案,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一味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