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遥良久没有出声,却是蓦地哭喊起来,“妈妈不好!妈妈不喜欢遥遥!我好想爸爸!爸爸从来不会这样凶我!我想爸爸!”
聂昭被她哭得心焦,三两下便将那折扇撕了个稀巴烂,看也没看便丢在地上,随即勒令士梅赶紧将小姐带走。
喉咙火辣辣地作痛,聂昭感觉脚下虚软得厉害,站也站不稳了,唯能倚靠到身侧的书柜上。
她的目光不自觉就落向那把刚被自己撕毁的折扇,但见斑驳破碎,似布满记忆的旧墙裂开的一道道缝隙……
隐隐的,缝隙中鎏金入眼,正是一个“洲”字。
书写着“十洲海错”的折扇,那是宋方州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彼时眉姐便说过,初送扇子不吉利,寓意着“散”。而后一往情深,她下意识便避开了这句话不去寻思,到如今才发觉,还真是一语成谶……
她俯身去拾折扇的碎片,感觉指尖冰冷,周身也冰冷,骨头里却还燃着一把火。
陈月遥的哭喊声渐渐远去,书房寂静下来,聂昭大口喘着粗气,极力迫使自己沉静,脑海中却还回荡着她方才那句话:
妈妈不好,妈妈不喜欢遥遥。
她苦笑一声。
不错,她的确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女儿。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每当她见到陈月遥的眉目,便会想起宋方州来。
思念的滋味太苦了。
回想读书时爱看的那些西洋戏剧,不乏男女主角因纷争战火而各安天涯。她总是想,两情若是长久时,朝暮与否也没什么要紧,相爱便是圆满。可当分离的苦难真正降临到她头上时,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原来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整整三个年头了,她未曾有一刻放下,一刻快乐。唯一有所期待的,便是有朝一日与那人重逢,她想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女儿,正在健康快乐地长大。
可如今,听过了他昨夜那番话,这唯一的念想也不复存在了。她甚至不敢让宋方州知晓此事,生怕他会因为那个女儿的存在而转变对她的态度,更怕见到他对遥遥好。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他最爱的女子不再是她……
即使是他们的女儿,她也一样无法容忍。
这近乎病态的想法,令聂昭对自己感到陌生、痛恨,甚至是恶心。
她根本就不该生下这个孩子,也根本不够格做她的母亲。
聂昭抬手捏了两下喉咙,随即一把关了书房房门,径直便往客厅行去。
眼下天刚擦亮,她记得客厅里有消炎药,随手一按壁灯,几番开关却没见反应,这才发现厅堂里的壁灯坏掉了。
从前在哈尔滨一个人生活惯了,她没叫侍从管家过来,只自顾拿过一张木椅踩上去,踮脚刚好够到灯盏,不料一阵头晕袭来,身子失衡又寻不到把手去扶,就那么直直摔到了地上。
膝盖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聂昭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一时头晕目眩,竟不能动弹。她双手攀着柜子试图站起来,脚踝却仍是剧痛,一步也迈不开,只好呼喊,“士梅,士梅,你帮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