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一指戏台,慵然答道:
你不是喜欢周公瑾么?陈雪堂便是这般儒将。
见他眼下这副失神模样,聂昭似乎颇为得意,不待开口,他却已换了神情,哼笑一声道,“少拿陈雪堂气我,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
聂昭目光一僵,终是耐不住了,霍然起身拦了他执杯的手,“如今全上海都在传我与陈雪堂有私情,宋方州,你真不在乎么?”
“为何要在乎?任他们说去便是,积销毁骨之事我宋某人见识得多了,此事算得什么?”
“此事与旁的事怎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宋方州反问,笑容愈深,眼里浮现淡淡的轻蔑,望得聂昭心里一寒——
她始终以为,对他来讲,她应是个特殊的存在;
而如今的这一刻,她甚至连讲出这一句的勇气也没有了……
未及缓过心神,宋方州已抬手拉了她坐回原位。
他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指间依旧紧扣在她的手腕上,沉肃神情仿佛一匹猎人的豹,迫使她迎向他的眼神,“聂昭我告诉你,成败面前,全世界都他妈一个样,谁也不特殊。成事者生杀予夺,败阵者身败名裂,真真假假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待到这场官司打完,上海滩的风向便会转到我宋方州这边来,你与陈雪堂的事,自然也就变作另一番说辞了。”
聂昭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惊愕盯了他,已然脱口,“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方州重新展了笑容,任凭壁灯光晕将他轮廓勾勒得愈发鲜明,微挑的眼尾带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阴与寒,“你是如此伶俐的女子,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我要你出庭讲些什么吗?”
这波澜不惊的话语,竟如同一根浸毒的针,传入耳中,直刺心底。
聂昭缄默一刻,竭力维持住镇定的神色,冷冷一笑道,“你要我讲的是,你宋某人忠肝义胆,上演了一出范蠡献西施的戏码。是你有意将我派到陈雪堂身边,为的就是获取他与日本人走私的情报。也正因为我的情报,你才可率领警务部连夜赶去拦截那批货,你要的不仅仅是脱罪,你更要彻底铲除陈雪堂这个异己,对不对?”
“聪明。”
“无耻。”
“你今日才晓得我无耻么?”
话音未落,聂昭手腕一翻,整杯冰凉凉的茶汤已尽数泼到了宋方州脸上。后者眼也未眨,就那么如同石雕般凝视着她,见她使力将那空杯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瞬间碎片飞溅,心绪未及停歇,台上已走马换盏,倒并非是聂昭所猜测的《斩丁原》——
浩然正气冲霄汉,
惊醒了星斗闪闪寒,
骇浪奔涛增婉转,
风叱云咤也缠绵……
难说清天缘凑巧,竟正是一出《赤壁之战》。
刀兵铿锵的回旋里,二人俱都凝滞了神情,就那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仿佛一同回到了那个春风拂来、花树摇曳的日子里。
老将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