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前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通知此地的百姓和管事,他们也同寻常人一般,手执陆干发放的通行令牌进入凤凰镇内。若不是亲眼所见,楚洵绝不敢相信人世间竟有如此美妙之境。虽说是镇,却不似想象中那般商铺林立、人头攒动,立于镇口的千层塔之上,举目四望,目之所及,尽是秋林花草,流水山泉,虫鸣鸟叫。移步下塔,步入镇内,绵延不尽的道路一片金黄,秋风徐徐,卷起落叶,钩挂于沈清玄的发间。“师尊,”韩萧走在沈清玄身侧,低低喊了声。沈清玄扭头看他,问道:“怎么了?”“师尊头发上勾了片枯叶,我帮师尊摘掉吧。”沈清玄点点头,然后停下脚步弯下腰,如瀑的长发自腰间垂落,韩萧伸手替他摘掉那片碍眼的叶子。镜花派香主谢羽尘的眼直往这边瞟,门内弟子海棠眼珠转了转,故意放慢脚步,用手肘推了推谢羽尘,这一动作吓了他一跳,他立时剑眉倒竖,低声呵斥:“没大没小!”海棠翻了个白眼儿,阴阳怪气道:“谢宗师在看什么?”“我能看什么?”谢羽尘昂起头,目不斜视。“我怎么方才看见谢宗师盯着人家那边的人看?”谢羽尘将头扭向一边,“你看错了,我只不过是随便扫一眼。”“是吗?”海棠捻起胸前一缕发梢,娇笑道,“谢宗师脸红了呦。”“海棠,别以为你兄长是门主,说话就可以不分尊卑!”谢羽尘面上终于挂不住,“惹急我,照样抽你!”海棠稚嫩的脸上笑容消失,这样的谢羽尘她没有见过。印象里的谢羽尘虽是镜花派的宗师兼任香主,却没有架子,爱跟弟子们打趣,今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门忘了吃药?还是潜伏多年的老狐狸终于现了原形?楚洵走在队伍最后,听着这两人谈话,禁不住笑起来。“你笑什么?”海棠转过头,声音虽尖利,面上却有些委屈巴巴,“看人家挨骂,你是不是开心的很?”“我又没笑你,冲我凶什么?”楚洵与海棠在修道界总院的天台山见过几面,虽相互知道名字,却没说过几句话。“海棠,不要使小性子了。”走在她前面的商锦离回过头温声道。“要你管!”海棠这会儿像只炸了毛的小野兽,两只圆圆的眼瞪的大大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商锦离脸色立时变苍白,回过头不再言语。楚洵愣了愣,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商锦离他只在天台山见过一次,愈加不了解。当然,他也不想卷进人家内部,毕竟是她们内部的纷争,与他无关。走了一盏茶功夫,沿路不见一个人,家家关门闭户。沈清玄在一座高大的门庭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门,无人应声,接连换了几家,总算有一家肯开门,但也只捱开一条缝,看到白衣飘飘的沈清玄,才完全敞开门。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拉着小孙子,颤颤巍巍站在门口。南宫云亭亮出凤凰镇通行令牌,温声道:“婆婆,我乃人族首领陆干派来查案之人,希望您能告知我实情。”老妇一看令牌,立时放松警惕,邀请一行人进了屋,屋里家徒四壁,只有一席土炕和一口锅灶。“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南宫云亭问。满脸皱纹的老妇一听这话,眼眶盈起泪光,洪浊的泪水便顺着沟壑丛生的脸庞流下来。“老婆子我孤身一人,老伴儿早就不在了,早些年儿媳也难产去世了,只剩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祖宗三代相依为命,日子虽说清平,但也算过得去。谁料,五天前,我儿上山砍柴,就再也没有回来,紧接着,附近相貌好一些的年轻人也接连失踪了。就是到现在,我儿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呐!”“许是凶灵出没。”南宫云亭面色凝重。“附近街坊皆说是他族的凶灵吞吃了我儿,”老妇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伏在她膝上的孙儿也抽抽搭搭哭起来。南宫云亭出言安慰,沈清玄只是无声的看着老妇哭泣,临走时,将身上的钱袋解下递给老妇,转身便离开了。老人一脸懵逼,众人一脸懵逼,就算施舍钱财,好歹也说句话再给不是?只有楚洵知道,他不善言辞,否则也不会在那次人魔大战中,未留只言片语就只身入了魔域。出了老妇家,大家开始探讨凶灵的问题,楚洵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若是从前,他会上一百倍的心跟大家探讨凶灵的问题,可现在,他不愿意,更不愿尽心尽力,九华山上所有人求着沈清玄赴死那一刻,他不会忘记。他现在之所以修炼邪功,阻止人魔大战发生,只是为了拯救沈清玄,与他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