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总觉得他是自欺欺人,他只是没法那么明显地了结自己,可那段时间……他明明就是慢性自杀,他不承认,每天不吃饭不睡觉,也只是说吃不下睡不着……”
“那时候他说过一句话,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说……想活活不好,想死死不了,就是这种感觉……他说他每天就是这种感觉。”
谢诗宁渐渐说得哽咽起来,眼眶也红了:“你的离开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总觉得所有人都会离开自己,所有人都不要他了,所以我和原哥一直陪着他……我毕业本来想去上海发展的,可是……我怕我走了,他又要发病了,我舍不得他那么痛苦,就决定一直留在北京了……大概原哥也是吧……他说了好多次想把分店开到天津去,可最后也只是说说,一直都留在北京了……”
“俞炀……”谢诗宁抽了下鼻子,目光都有点哀求他了,“你如果没法一直陪着他,就不要来刺激他了,他最怕的就是失去一个人……来到他身边了,走到他心里了,就不要再出去了,你以为只是简简单单地离开一个人,可对他来说,和再杀死他一次差不多……”
“朋友也好,爱人也好,他认定了一个人就会一辈子对那个人好,可因为他过去那些经历,他比普通人脆弱很多,承受不了他心里的人又消失不见了……你如果承受不了这种感情,就不要让他陷得越来越深了……”
俞炀就那么僵直地站着,一动不动的,目光也一转不转,直直瞪着那满柜子的药罐发愣。
一直到谢诗宁的情绪渐渐也平稳下来,俞炀终于抬起头看向她,喃喃和她说:“所以他是……怕我会离开他吗?”
谢诗宁吸了下鼻子,苦涩地反问他:“是啊……他最爱的是你,最怕的也是你,你不知道吗?”
“……怕我?”
“他有反抗过你一次吗?你说的话他有一句不听吗?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你叫他天黑前到家,他有事也不敢耽搁,天稍微暗了就跑着回去,恐怕你生气,怕你不高兴……”
“他舍不得花钱,你偏要让他大手大脚,他学不来,又怕你生气,逼自己买一些贵的,然后又心疼好多天……还有这么多年,他家里一尘不染的,强迫症一样一点灰尘都要擦干净,边边角角都要擦干净,我有次吐槽他洁癖,他就和我说,是你以前嫌他家里脏,他不敢不收拾干净了……”
“我这段时间也在想,他到底是爱你还是习惯顺从你?爱情不应该是平等的吗?可他把你看得太高、太高了……你就像是他必须遵守的法则一样,像是他世界里的神一样。这种感情太畸形了,他意识不到,他只是觉得听话了,你就不会离开他了……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这种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能不要太任性就好了,梁池有些地方的确不太正常,我只是希望你……能顾着他一些,而不是……因为这些欺负他……算我求你了,可以吗?”
俞炀好久都没说话,谢诗宁渐渐也说不下去了,刚刚实在是因为太心疼那个人,她才口不择言地把压在心里好多年的话都一股脑吐了出去,可是……也不知道这人是能听进去,还是反倒触怒了他。谢诗宁忐忑不安,可也不敢再问了,就这么彼此僵持的功夫,俞炀终于动了动,目光直视过来,看着她低声说:“这些年……谢谢你们了。”
谢诗宁睁大眼睛,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大概是记忆里这人凶恶的样子太刻骨铭心了,她总觉得这个人蛮不讲理,脾气也暴躁,如果不是因为梁池病得厉害,她实在没胆子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更不敢不顾后果地讲出这么多话。
可似乎……自己好像误会他了。
谢诗宁忽然恍惚地想,自己误会他……那,梁池他,会不会也误会了什么呢?
她茫然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他发病一般都有诱因的,你这些天……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他误会了?”
俞炀的目光微颤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回答她。
谢诗宁便劝说道:“他其实会表达自己的想法的,只是需要完全信任对方才行,让他有这种安全感之前,你最好……不要隐瞒什么,坦诚对待他,时间长了,他还是很愿意把心里话和信任的人讲的。”
俞炀嗯了一声,又追问道:“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喜欢的东西,还有吃的?我们分开太久了,北京这边我也不熟,我想多了解一些……”
谢诗宁悬着的心一下就松懈下来,总算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有啊,我跟你说哦……”
一直到快要十点钟的时候,谢诗宁终于准备离开了,俞炀看了下时间,顺口问道:“你自己没问题吗?太晚了,要不要我送你?”
谢诗宁又惊讶了一下,不由地笑了出来:“我觉得……我真的有必要重新认识你呢。”
“嗯?”
谢诗宁摇摇头,笑着摆手:“不用啦,我开车来的,路上很安全,你好好照顾梁池吧,好转了的话和我说一声可以吗?”
俞炀点点头,谢诗宁看着那人逆光灯下成熟英俊的脸,终于缓缓松了口气,微笑着带上了门。
大概……真的不用自己太操心了吧?
毕竟能让一个人魂牵梦萦了半辈子的人,怎么会真的和她想象的一样那么不堪呢?
是自己过去想错了,如今也想太多了吧?一切……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迷迷糊糊间,梁池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那温度像是魔魅一样,逼着他全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叫嚣起来,即使再累再痛,也忍不住慢慢睁开眼睛,想再多看看那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