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个尖细的孩童声叫道:“喂,伙计,给老夫来五斤陈年花雕,要十五年陈的。”
阮天华听得心中一动,急忙转过头去,只见中间一张八仙桌上,不知何时,已经跪坐着一个银发披肩,身穿彩衣的矮小老头。
但他却失就一张白中透红的孩儿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脸上还带着一股稚气未脱的模样。
若非一头披肩白发最多也只能看个十二三岁年纪;但以这头白发来说,最少也该有七八十岁了。
阮天华心中暗道:“他果然来了,这时也果然正交日直午时,他来的真还准时。”这就站起身,走了过去。
阮天华刚一站起,彩衣矮老头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睛就朝他投来,一霎不霎的注视着他。
阮天华只觉他两道眼神仿佛要看穿你肺腑一般,心里很不自在,走到桌前,连忙恭敬的拱拱手道:“老丈请了。”
彩衣矮老头笑道:“小哥认识老夫?”
阮天华被他问的俊脸一红,说道:“晚辈不认识。”
彩衣矮老头嘻的笑道:“小哥不认识老夭,这辈份是从那里排来的?”
阮天华被他问得更窘,说道:“晚辈是刚才听一位前辈说的,老丈中午会来,要晚辈不可失之交臂。”
彩衣矮老头哦了一声,说道:“小哥原来是有人介绍的,不知道这人是谁?”
阮天华道:“晚辈不知道这位老人的名号。”
“有趣。”彩衣矮老头笑道;你小哥连他名号也不知道,那一定是认识不久,他就介绍你来见老夫了,那么他没有告诉你老夫是谁?”
阮天华红着脸道:“也没有。”这时伙计正好送来酒菜。
彩衣老头听得哈哈一笑。
说道:“小哥,坐,坐,来,咱们先喝碗再说。”伙计赶忙替阮天华送来了一副杯筷。
彩衣老头道:“伙计,快拿两个饭碗来,老夫不耐烦一杯一杯的斟,喝得不过瘾。”伙计答应一声,果然立即会了两个饭碗送上。
彩衣矮老头一手拿过酒壶,先给自己面前倒了一碗。
再给阮天华也倒了一碗,说道:“小哥,喝酒。”拿起饭碗,咕的喝了一大口,他这一口,就足足喝去了半碗,伸手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大纸包。
打了开来。
里面却有四五个小纸包,他以迅快的手法—一打开,原来都是些糖果,有花生糖、芝麻糖、枣泥糖、核梅梨膏糖、糖山楂等,放满了一桌。
彩衣矮老头拿起一块花生糖,往咀里送去,说道:“这是猪油花生糖,又软又酥,下酒最好了,你吃吃看。”说完,又咕的一口,一碗酒已经喝完,口中咦道:“你怎么不喝?”
阮天华记着瘦小老头的话:“他要你喝酒,你陪他喝上几杯,他一高兴,这朋友就交成了。”当下立即举起酒碗,说道:“晚辈敬老丈一碗。”咕、咕两口,就把一碗酒也喝了下去。
“不用敬,老夫讨厌敬来敬去,喝酒就喝酒,一敬就虚伪了。”彩在矮老头举壶给两只空碗倒满了酒,一面说道:“快吃一块花生糖。”阮天华依言取了一块放入口中,果然又软又酥,和一般花生糖不同。
彩衣矮老头举起酒碗,咕的喝了一口,问道:“哦,小哥,你说介绍你来见老丈的人,你不知道他名号,他生的怎么一个样子?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阮天华道:“这位老人家个子又瘦又小,生得短眉、小眼、尖鼻、鼠咀,五官好像挤在一起,咀唇上还留着两撇鼠须,是一个卖解的。”
当下就把在长沙街上看他表演峨眉派的上天梯,他把一条大褂当风筝放,人也攀着细线爬了上去。
刚才他要伙计上来算酒帐,后来又以“传音人密”和自己说话,中午有一个穿彩衣的老丈,独据一席喝酒,要自己不可失之交臂,大概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出他要自己陪彩衣矮老头喝酒的话。
彩衣矮老头又是咕的一口,喝完了一碗,举起衣袖,抹抹咀角,说道:“好个老酒鬼,果然是他出卖朋友。”
阮天华喜道:“老丈知道他老人家是谁了吗?”
彩衣矮老头目光一注他酒碗,忽然嘻的笑道:“这是一个秘密,除了老夫,很少有人知道,你快喝了,老夫就告诉你。”阮天华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彩衣矮老头笑道:“他就是酒缸老鼠。”
阮天华奇道:“酒缸老鼠?”
彩衣矮老头又替自己和阮天华面前斟了酒,笑道:“你觉得这名称很怪,是不?”阮天华点点头。
彩衣矮老头又道:“那是老夫给他取的外号。你知道老夫是谁?”
阮天华道:“晚辈正要请教。”
彩衣矮老头指指他面前酒碗,说道:“你尽此一碗,咱们就是朋友了,你不问,老夫也自然会告诉你的。”阮天华喝了两大碗酒。
已经全烧熟,实在不胜酒力,但听他说尽了这一碗,就是朋友了,心头一喜,毫不迟疑的举起酒碗,一口气喝乾。
彩衣矮老头看得高兴,也咕咕两口,喝完一碗,说道:“你吃一块梨膏糖,梨膏可以醒酒。”阮天华取了一块核桃梨膏糖,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