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一切变得遥远了,他听见自己呻|吟得像一场急雨,断断续续又绵延不绝。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谁也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直到门帘被人猛地掀开,严云生一面踏进一只脚,一面焦急地说:“情况不太妙——”(正文完)两人一时都愣住了。随后蒋小福反应过来,推开严鹤,随手整理着衣裳,同时往前走出一步:“怎么了?”周麻子跟在身后进来添灯倒茶,灯火亮起来,映在蒋小福脸上,打出温暖的红晕。严云生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蒋小福像是毫不在意,十分坦然地说道:“坐下说。”严云生不往严鹤那边看一眼,只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与蒋小福隔着一张小桌,相对而坐。严鹤也理了理衣裳,坐在另一边的榻上,摆出旁听的姿态。等周麻子退出去后,严云生才开了口:“打听到了,这个广修犯的事儿可不小,这些年私下买卖了不少军器,藏在白云观一个密室内。这种人一旦彻查,背后定然牵扯出一帮乱党,如今朝廷已经下令彻查,与他有关联的人,都要一网打尽。”一口气说完,他顿了顿,又问:“你们有没有留下什么来往的证据?”蒋小福怔怔地看着他:“有。”当初他不太信任广修,故而除了银号往来的票子之外,还让广修给自己立了字据。这些字据在他从银号取回银子后,交回了广修手里。严云生听罢,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周麻子一掀帘子走进来。身后跟着阿良。阿良站在严鹤面前,神情和屋里其他人同样严肃:“官兵把白云观围起来了。”他说不出更多的情况,因为一大队官兵举着火把,将白云观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蚊子也飞不过去,没有人敢靠近打探。广修有没有被捕尚且未知,可朝廷既然已经出手,就说明相关的抓捕也揭开序幕了。蒋小福心里轰然一声,化作两个字:“糟糕!”月上枝头,严云生在夜幕下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春景堂。阿良则留了下来——帮忙收拾行李。蒋小福将他那些金银细软都拿了出来,能带走的,分别藏进一只皮包袱和一个木箱内,预备由他和严鹤分头保管,不能带走的,也找地方藏了起来。周麻子忙进忙出,替他收拾其余物件。严鹤和阿良则从春景堂大门开始,到跨院的月亮门,全都上了锁,并且就地取材地设了一些障碍,不求抵挡官兵,只求真到那时候能拖延一些时间。几人忙碌半夜,总算收拾完毕,因为紧张,都全无睡意。收拾好的箱子与包袱码在堂屋地上,蒋小福和严鹤就在台阶上并肩而坐,开始等待——来的或许是严云生,或许是别人。深夜的天空是浓稠的墨色,从遥远的高处一直低垂到眼前的墙头,继而笼罩了这个小院,笼罩了院里的海棠、桂树、卷棚、石桌、台阶,以及台阶上的他们。蒋小福扭过头,对严鹤说:“好像世上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严鹤轻笑了一声,伸手揽住他的肩:“那可不行。”“怎么不行?”“我们得吃饭吧?吃饭得种粮食吧?你是没这个本事了,就算我能种出来,也不如你的厨子好使啊,做出来的菜你不爱吃,还不发脾气?”“嫌弃我?”“还有糖葫芦,糖葫芦总要吃的吧?你会做吗?”蒋小福沉默片刻:“算你有理。”“那是。”严鹤捏着他的肩,有点得意:“我要是说得不对,哪敢和你分辩。”蒋小福在黑暗中跟着笑了笑。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边泛出青白的微光,初时淡淡一线,渐渐弥漫开来,墨色就越来越淡。天快亮了。前院响起脚步声。周麻子一路小跑过来——他之前一直守在前院,盯着大门。跑过月亮门,还未到眼前,他就开始朝蒋小福挥手,一面挥手一面咧着嘴乐:“没事了没事了!”站定在蒋小福跟前,他大喘一口气:“没事了!”蒋小福立刻站起来,看见他身后跟着走来的严云生。严云生走到跟前,脸色略有古怪,这回他看了眼严鹤,然而蒋小福不给他眼神交流的时间,急切地追问:“怎么回事?我的字据……没事儿了?”严云生清了清嗓子:“这个……我打听清楚了,与那广修所犯的事儿有干系的人,都查清了记在名册上,昨夜已经一起拿下了。你……这个……现在没事,自然就没在名册上了。”至于那些字句,也许早已被广修销毁,也许并没让人当回事,总之,蒋小福并不是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