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退,就撞在他的同伴身上。那瘦高个儿一直旁观看热闹,哪知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当即也“哎哟”一声,被敦实的同伴撞得一撅屁股。他虽然身形瘦,臀部却也结实,一屁股又顶在了过路的人身上。这过路的人,横遭祸事,气得拧眉大骂:“妈的!谁这么不开眼?”随后他踩着官靴朝瘦高个儿的屁股上一踹,往旁边一绕,目光越过胖子的肩膀一扫,看见了蒋小福:“哎?”蒋小福没料到自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他与佛荪遥遥对视,面无表情,其实是愣住了。短暂的停顿后,一高一矮两位先后发出了怒骂。“臭□□,堂子里出来的玩意儿,还敢动手伤人啦!”“就是!怎么还动手伤人呐?有没有王法啊!瞅瞅这脸上——”随即他看向同伴,十分同情:“这啥啊?本来就乌眉黑嘴的,这模样,啧!”佛荪在这三言两语间,摸清了事情的首尾,这时就踱步上前一看,先是也嫌弃地“啧”了一声,认为的确不堪入目,随后也发出怒骂:“吵什么!吵什么!刚才谁撞我了?你?还是你?”“是……蒋……”佛荪大怒:“讲什么讲!你们两个还想分辨耍赖不成?”离他最近的是瘦高的那位,先是莫名被撞,继而莫名被骂,忍不住也眉毛一竖,就要开口回骂。然而还未骂出口,就被矮胖的朋友暗自拉住了——因为身高优势,他注意到了佛荪脚上的官靴。这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对视一眼,在佛荪的骂骂咧咧中默契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两人极力融入周围的人群,故作镇定地越走越远,很快就拐个弯不见了。佛荪换了张笑脸,大摇大摆地走到马车前,将手往窗边一搭,张着一口白牙:“蒋老板,许久不见啊?”“哦,佛大人。”蒋小福淡淡地一点头。他刚才只是愤怒,现在回头一想,屈辱的感觉就层层上涌,让他无地自容了。佛荪见他这样冷淡,“诶”了一声:“我帮你赶跑了人,你不谢谢我?”蒋小福叹了口气:“谢谢你。”佛荪瞅着蒋小福,没有说话,心想这小戏子不像以前那样有精气神了。为什么呢?听说他跟了董阿狗,难道董阿狗欺负他?这很有可能啊,当初给蒋小福下药的不也是他么?可见董阿狗是一贯不做人的。这么想着,身后董老爷正好走出了铺子,见佛荪趴着窗户和蒋小福说话,赶紧迎上去:“哟,佛大人今儿怎么得闲出宫啦?”佛荪转头看他,挑着眉毛道:“老董,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刚从铺子里出来,可有这么巧呢,就遇见佛大人你啦!这是上哪儿去?和蒋老板聊着呢?”董老爷憨笑着,看出佛荪面色不大好,心里却是转动起来,想起了当初宴席中佛荪对蒋小福仿佛有些针对的意思。果然,佛荪下一刻就古怪地一笑,似怒非怒地说道:“聊着呢!我消息不通,才知道蒋老板现在有你董老爷捧着呢?难怪对我爱答不理的,是不是啊蒋老板?”蒋小福瞥他一眼,懒得回答。董老爷却不能不答:“啊,这这这!蒋老板就是这个脾气嘛!佛大人别计较,改日我请客……”话没说完,佛荪当即点头:“好,怎么时候?”董老爷一愣,心想你咋这么着急,只好立刻做出了邀请:“择日不如撞日,明儿在松鹤楼怎么样?”佛荪又点头:“好,蒋老板赏光吗?”董老爷怕蒋小福惹怒佛荪,抢着回答:“赏光赏光,一定赏光。”佛荪瞪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大摇大摆离开。董老爷挪动身躯慢慢上了车,等马车行驶起来,他摸着下巴,还是疑惑:“这佛大人……是不是跟你有什么过节啊?”他看着蒋小福,感叹道:“怎么老跟你过不去似的。”蒋小福听闻此言,蹙眉回答:“他有病!”董老爷呵呵一笑,心想这两人还真有过节。这就不好办了。佛荪是个蛮横霸道的魔王,也是自己官场中不可缺少的伙伴,于公于私,都不便得罪。可若是他真要针对蒋小福,把人骂了打了,或者寻个由头将人赶出京城,也怪舍不得的。董老爷笑中带苦,艰难地在心头做出了决定——若真是那样,舍不得也要舍!但是在舍之前,自己可要享乐个够!蒋小福仰面躺着,催促道:“快点儿。”“来了。”董老爷坐在床边,伸手把烟杆递到他嘴边,看着蒋小福吃了一口烟泡,随后就自作主张地移开烟杆子:“得了,我伺候完你,你也伺候伺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