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太监陪着笑说:“就是……约莫一个时辰前,圣上吩咐奴才,让奴才提醒太傅您早些歇息。”
闻端翻阅信件的动作一顿:“圣上亲口吩咐的?”
“是,圣上还对奴才说,您舟车劳顿多日,昨夜又在榻前看顾圣上,必是身心劳累,要早些休息,才不致使圣上担心。”
闻端合上手里的信,语气寻常道:“你这传话的技巧倒是修炼得一日比一日厉害了。”
罗太监躬着身,有些不明白闻端这话是夸还是责备,但悄悄抬眼一瞧,又见闻端脸上并无不快的神色,反而还有几分舒展。
罗太监松了口气,看来这番话,是传对了。
闻端随手将看完的信件置于一旁,起身道:“退下吧。”
罗太监见他真的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心道圣上说的话还真管用,一边行了礼悄然出了门。
一出门,就被吓了一跳。
“哎哟,圣上!”罗太监睁大眼:“这夜深露重的,您怎么过来这边了?”
谢桐站在不远处,目光幽幽,神情间隐约有种超脱凡尘之感,看上去马上就要魂飞九天,舍弃肉体凡胎了一般。
“朕来找闻太傅。”谢桐轻飘飘道。
罗太监不明何意,下意识将门推开,看着谢桐一阵轻风似的入了屋内。
“圣上怎么来了?”
谢桐刚进到屋里,就听见熟悉的嗓音。
闻端身着一件雪白的里衣,肩上披着黑色绣金的外袍,似也已经沐浴过,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绸带松松系了起来。
见谢桐突然过来,闻端放下手里的信,往前迎了两步,细细看了一眼,语气温和:“圣上似乎……心情不佳?”
岂止是心情不佳。
谢桐今夜的三观几遭摧毁,心中凌乱难言,甚至不敢再留在给他安排好的厢房里——齐净远对他说,若是长夜寂寥,他可在此地献身于谢桐,来博得更多的好感。
谢桐哪里还敢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只怕夜半梦醒,忽然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还是个铁板钉钉的断袖,要来非礼他。
情急之下,谢桐只能来寻闻端。
毕竟闻端是谢桐所熟悉的,唯一一个没有龙阳之癖的臣子了。
见到闻端的面容,谢桐茫茫然的心神才稍微定下了些许,忍不住倾诉:“老师,朕碰见了怪事。”
闻端将案边的圈椅让给了他,谢桐堪堪坐下后,感到肩上微一沉——是闻端把自己的长袍给他披上了。
“什么怪事?”闻端走到榻边站定,道:“令得圣上如此行色匆匆,连件外袍都没套就过来了。”
谢桐闻言,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还穿着沐浴后随意裹上的一件寝衣,着实是有点过于狼狈了,连被夜风吹得肌肤生寒也没有察觉。
“圣上,”看他不说话,闻端又追问一句,语气沉了几分:“究竟是出了何事?”
谢桐沉默许久,终于低声开口:“老师,朕登基那晚,曾有一个预示梦。”
闻端:“臣知晓。”
“梦中内容庞杂,其中有许多朕觉得从无可能会碰见的怪事……也似乎,渐渐有了显露的端倪。”
闻端的眉心很轻地皱起,墨眸中神色深深:“比如呢?”
谢桐望着他在烛火下俊美专注的面容,心里终于做了某种决定,轻吸了一口气,尽量冷静地道:
“预示梦中曾言,除了太傅你,朕周围亲近之人皆会变成……断袖。而朕发现,似乎确实如此。”
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