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这个世界毕竟是秦岁晏的主场。“朕已经给她解了毒,她现在无碍。”秦岁晏说着,视线越过他扫向远处的观门。木萧和木岫正打算过来,他微微摇摇头,令两人原地待命。令云自然注意到秦岁晏的举动,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让秦岁晏从马车上下来,这样被他居高临下看着,令云感到很不舒服。秦岁晏却泰然自若,继续道:“朕听闻,称陆斯玉应为皇后的天书是你所造?”令云本不想回答他,但转念一想,若是他不回答眼前这个皇帝的话,皇帝喜怒无常,陆家因此获罪,琼瑰一定会怪他,还会回去求皇帝。还不如忍下一时之气。令云只好满心不情愿地说:“不错,是我所为。”他应得如此痛快,全无半点曾犯下欺君之罪的惶恐,秦岁晏的目光凝在他身上,微微有些欣赏。令云这个人,早年端王在黄河治水时,他就注意到了。当时端王那里有他的人,在给他传信时,便提到过,端王有个谋士,千里迢迢送信给端王,献上不少治水秘法。此人当是有才之人,但却偏安于一隅,整日装神弄鬼以道士身份做遮掩,却不在意财帛多寡,结交高官显贵,又不索取功名职权。若是他无所图还好,有所图,则所图必不便宜。问完天书之后,秦岁晏正欲转身回车内,令云却忽然开口,语气诚恳:“皇上,您也知道了天书是假的,琼瑰——草民是说陆斯玉,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上天定的皇后,娶了她也不会有什么江山永固、后世昌繁,反而会让后宫鸡飞狗跳,她根本不会容忍你娶了她又娶一堆其他老婆的。到时候就贻笑天下了,你肯定会后悔。”秦岁晏注意到他在提及陆斯玉时下意识用的是“琼瑰”这个称呼,思绪漫溯,记起万佛寺里将她救下时,她好像也这样和自己说过。她这是······因为对自己以前给出的反应失望,转而又向另一个男人示好?据他了解,整个陆府众人包括与陆斯玉相熟的人中,除了令云和陆斯玉自己,再没有其他人用“琼瑰”这个名字叫过她。如今这个名字从令云口中说出,再加上他的刻意解释,就更显得像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语。秦岁晏的目光骤然冷了。他低声道:“你怎知她不愿意嫁予朕?”天边浓云翻滚的愈发厉害,此时应景的来了一声雷,令云微仰了头,看了看天,天边太阳被掩在云层之后,日光无力地给乌云镶了一层金边。他嗤笑一声故作疑惑地看回秦岁晏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哦······你不会一厢情愿以为她想嫁给你当那个什么破皇后吧?她能愿意嫁给一个早晚要妻妾成群的男人?”真要眼瞎到那种程度,自己肯定能先眼前这个男人一步,把她骗走。穿越本就不易,能在异乡遇到同一个世界同一时间的人,还挺投契,令云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得到她。也许是戳中了秦岁晏的弱点,他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往日浅淡的唇色变得绯红,可以看出心思起伏,然而他只是沉默着,并未反驳。古今帝王,驭下也不过制衡威慑之术,威慑这点秦岁晏现在就已经做得非常好,可是制衡一道,若要省些心力,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充裕后宫。前朝可以不动声色,以后宫女子升降,于内能简单调动那些臣子或是为君主所用,或是相互倾轧,于外可以宽邻邦之意,为边境百姓带来一时的安宁。秦岁晏又是一个冷漠理智的人,纳妃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有利于国邦,他怎会为了一个假天书说能做皇后的女人,就白白放弃?令云见他半天不说话,突然觉得队友在口才上不过如此,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好言劝道:“再说,您也不喜欢她,娶回去大眼瞪小眼?这皇后之位,留着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好吗?”秦岁晏忽然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他只是咳嗽了一声,全然不在意地继续道:“令云大师未曾做过天子,大概不懂,不喜欢的东西,也可以拿回去做摆设,天下尽皆归朕,何况一个女子。”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秦岁晏漠然冷静的容颜照的分外清晰,那股冷凝肃杀的威压,使令云心口一窒,竟恍惚了一瞬。秦岁晏不再多言,瞧了一眼快要低垂到眼前的黑云,转身要进马车。令云抓住这个机会,再次举起装了麻醉针的袖珍手木仓,对准秦岁晏,扣动扳手——“砰!”拿木仓的右手手腕突然被一块硬物击中,整条手臂一麻,人便脱力向前跪扑下,眼看就要撞到马车上,耳畔传来一声惊呼,额角最终撞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虽然很痛,但并没有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