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急,反正今晚危机暂时解除,等明日他们一早醒来,早就找不到我的人了。小侄儿说完就贪婪地盯着我的耳垂。我咬咬牙,把两只银耳坠都摘下来给他。这小家伙可真是贪心,我也不富裕啊。罢了罢了,只要能跑出去,一对银耳坠也算不得什么。小侄儿收了我的东西,就噔噔噔跑出去了,一会儿功夫又跑了回来,告诉我成了。“姑姑,之前奶在给你的萝卜汤里下了药,我找到剩下的药,趁他们在商量你的事,都放进锅中的蛋花汤里啦。”我摸摸小侄儿的头,说他真乖。可这家里也不是谁都能吃上蛋花汤的。和我同屋的两个小侄女就没有资格吃,怀着身孕的娘和二嫂、正在喂奶的大嫂,三个人能分一碗,但这已经足够了。我下了炕,领着小侄儿出来,堂屋里立刻就没人说话了。爹斜了我一眼:“你出来干啥?”“侄儿说有蛋花汤吃,我馋这个,所以想出来吃一口。”我大大方方地在桌子边坐下,眼睛瞟着大哥二哥。大哥面无波澜,二哥倒是阴着脸,一看我就目露凶狠。看样子,暂时把我留下来这件事,二哥是不同意的。娘和大嫂很快就把蛋花汤端上桌,两个小侄女蹲在墙根底下,盯着蛋花汤不停地咽口水。我斜了她俩一眼,端着碗往屋里走:“娘,我不太舒服,想在屋里躺一会儿,你要是煮好了鸡蛋,又找到了酸豆角,叫两个小侄女送进来就好了。”娘忙问我:“没有酸豆角,有腌的酸萝卜行吗?”我点头:“行呀,只要是酸的就成,我这心里总想着吃口酸的。”毕竟,酸儿辣女嘛。娘更加欢喜,爹的脸色也好看几分。呸,一家子都做着美梦呢。我这个人原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在这里做了十年的丫头,棱角慢慢被磨平,变得心如止水,得过且过。但我并非毫无底线。对这一家子,我已经仁至义尽,他们却不顾我是他们的至亲,想着将我扒骨抽筋,若不教训他们,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原身。我已经打定主意,找到二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叫这家人回到原来的生活。两个小侄女很快就进了屋,一个人端着一碗酸萝卜,另一个人抓着两个熟鸡蛋。为了这两个鸡蛋,大嫂二嫂又打起来了,被两个哥哥各自揪回了房中。我没吃这两个鸡蛋,而是当着两个小侄女的面,把那一碗酸萝卜硬生生地吃了进去。我酸得牙齿都要倒了,却还硬说好吃,想要再吃一碗。小侄女连忙出去报喜,转眼功夫又给我拿回来一碗,我叫她放在炕边,等我晚上饿了,就着鸡蛋吃下去。那一碗蛋花汤就在酸萝卜边上,两个小侄女瞅了瞅鸡蛋,舔一舔嘴唇,再瞅一眼蛋花汤,咽一口口水。我招招手叫她俩过来,把这碗蛋花汤分给她们喝。天黑得早,家里人早早就上了炕,今晚,两个小侄女睡得特别沉。我知道是那碗蛋花汤起了作用。又静静地等了片刻,我才挎着小包袱,揣着两个鸡蛋出了门。夜里只吃了一碗酸萝卜,我饿得慌,走之前先去了灶房,在锅里摸到半只烧鸡,十几个大肉包,橱柜里还有些肘子等好东西。我立马找到一个篮子,把烧鸡、大肉包,以及半个肘子、俩猪蹄、一盘猪头肉全都装上了,还摸到了两包点心。灶膛里还捂着柴,锅里的东西都是热的。这都是用我的钱买的,我才不会便宜陈家人。有了这些吃的,我手里的鸡蛋就不香了。我想了想,拿着俩鸡蛋和俩包子,回到偏房,放在了两个小侄女的枕边。再出门,就看见小侄儿蹲在院子里,把我吓一大跳。“姑姑,”他揉了揉眼睛,“你去哪儿?”我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肉包塞给他:“我要去找二爷了,你拿着包子回去睡觉吧,不许告诉别人,你要是不跟人说,我下回回来,给你捎个银镯子。”小侄子捧着肉包子直点头,屁颠屁颠地回屋去了。这小子这一次贪了我不少好东西呢,怕是他如今的体己都比他亲娘多了,还想着再贪我一个银镯子,做梦吧。我解开大青骡,废了好半天劲才爬上去,骡子走不快,我也不太会骑,只能说聊胜于无。一路上,我就是再饿也不敢停,直到走上官道,我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又到了何处,四周一片荒野,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狼叫。我心里惴惴不安,只好抬头看月亮。幸亏今晚的月光很亮,不然,我怕是能骑着大青骡摔到路边的水沟里去。又骑了一会儿,我实在是太累了,就牵着骡子躲进路边的荒地里。这里有一块大石头能稍微挡一挡风。头顶的月亮不知何时躲入云层中,北风也一阵紧似一阵,怕是一会儿就要下雪了。篮子里的菜都凉了。我抓起包子就啃,一口气吃了俩包子,又把那半个烧鸡吃了,身上才有了劲儿。将将歇一口气,老天就刮起了雪粒子。北风裹挟着这些雪粒子,直往我脸上扑,刮得我的脸生疼生疼的。再不找个地方躲雪,我一定会冻死的。我忙爬上大青骡,可大青骡却不听话,任凭我如何呵斥打骂,它也不往前走一步。我只能又爬下来,扯着它的缰绳,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这寒风刺骨的雪夜中。登州卫在海边悬崖上,此去登州卫,路途算不得遥远,但倘若我用双脚,怕是得走上一整天。有了大青骡,就能少走不少路呢。我得在除夕夜之前赶到登州卫。二爷是登州卫千户,除夕夜这一晚,必定会先在登州卫哨所,与几个手下吃酒,然后才会赶回府中。想要二爷救我,只能在登州卫,而不是在千户府。我的手指头都要冻僵了,才在路边发现一座窝棚,便立马躲了进去。这窝棚四面透风,可也总比暴露在荒野中强。刚一躲进去,便听轰隆一声。:()枝上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