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伤好彻底时已过了一月有余,此时已是寒冬腊月,在风雪漫天的早晨蔡偏推门走了进来。
“今日午时处斩。”
他没说名字,却都明白说的是谁。
师灵卿点了点头,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再出来时,他咳嗽着,手中拿着长长的一卷纸。
到了处刑的地方,他将手中的纸张打开,沉默地拿过头顶。
那上面清清楚楚罗列着证据,证明了陈松是因为被害才失手杀了人,最后……师灵卿被衙役威胁着赶了出去。
埋葬了陈松过后,蔡偏与他约定在庐郡相见就没了踪影。
师灵卿带着行李离开了青玉城的路上,路过了几处烽火之地,他一路走一路收敛无人埋葬的尸体。
等他到达庐郡时,庐郡整个镇的人都被蒙军坑杀。
千人坑里,师灵卿徒手一个个挖一具具地搬开尸体,他一点点找,一次次寻,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蔡偏,可若是……有呢?
相识一场,总得将蔡偏的尸体安葬,免得成为了孤魂野鬼死后都不得安息。
他总是这样,别人对他一点的好,就恨不得极尽所能的去报答。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他真的在无数的尸体里找到了蔡偏。
蔡偏浑身是伤,气若游丝。
是师灵卿一路用板车驮着他,在战火纷飞中东躲西藏,肩膀磨出了道道血痕,双脚磨出水泡好了又破最后甚至溃烂,为了躲避蒙军,感染高热时他还咬着牙驮着蔡偏在大雨中踉跄前行,他几乎用自己的性命一点点地将濒死的蔡偏救了回来。
师灵卿在街边为人免费看诊时,病好了的蔡偏有时候会出现,待一会有时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直到这一年大旱,街上难民越来越多。
师灵卿一面靠着给富人看诊,把赚来的钱全都用在了买米布粥,可对于庞大的灾民来说依然只是杯水车薪。
这样一直撑到第三年,依然大旱,连续三年的大旱让城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饿死。
师灵卿整日节衣缩食,住在郊外的破庙里,每日早出晚归身子愈加清瘦,直到有一日再也撑不住地晕倒了在了破庙外。
醒来时蔡偏坐在杂草上,将一碗浓稠的粥送到了师灵卿的手中“这个世道……连老天爷都生病了,凭你一介凡人又能救多少人?”
青年失血的脸色苍白,语气却不用质疑“能救多少……是多少,凭心而为尽全力去做。”
蔡偏突然低头笑了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连神仙都抛弃了这人间,你又以为你是谁?”
“这句话你还没说完。”师灵卿看向蔡偏“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
这一次,蔡偏看了师灵卿半晌,直到好一会儿他问道“你在管别人死活的时候,你的父母呢?”
师灵卿愣了愣,最后叹息了一声“父母在不远游,我是应该回去了。”
张玄蕴眼神不善地盯着蔡偏,直觉这一次回去,将会将师灵卿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