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侍婢可真够懈怠的,你该多管管了。”赵瑜仍不以为意,继续道:“洛京尹那个滑不溜手的老狐貍这回总算也栽了跟头,陈公判他玩忽职守、管教下属不善,贬谪去凉州了。”
“从洛京尹到凉州地方官,他这落差可真够大的。”文照同洛京尹还有几分交情,此刻也是满怀感慨。
“可不是,洛京尹可是个要紧差事,加上因此案空缺出的那些官位,这回三派之间又有得吵咯……”赵瑜话音未落,屏风后忽然传来“当啷”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赵瑜闻声猛然回头,瞥见那屏风后迅速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当即起身就要去查看,“谁?谁在那儿?!”
文照整个人往前一扑,用力拽住了赵瑜的衣袖,“仲瑶!仲瑶!是猫!我养了一只猫儿在房中!”
“猫儿?”赵瑜一愣,他确信他方才看到的分明是个人影,再一看今日显得格外慌张的文照,总算回过味儿来。赵瑜玩味地笑起来,“长明,你养在房中的究竟是猫儿还是情儿?”
文照脸窜了个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
赵瑜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长明你也真是的,养个外室通房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尽管带出来给咱们大家伙儿的看看,别老是藏着掖着,你看你老是孑然一身,洛京城里流言蜚语都传成什么样了?”
文照无奈地抚额道:“这个不急,日后……日后再议。”
“什么绝色美人儿啊看你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赵瑜朝屏风后张望两眼,可惜什么都没瞧见,“你若真喜欢,便摆个酒正式纳了她,也不能老让人家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啊。”
“这个我心中有数。”文照尴尬得脚趾已经扣好了三室一厅,她再也听不下去了,掰过赵瑜的肩膀就把他往外推,“若没别的事儿,仲瑶你先回去吧,尚书台一堆事儿等着你呢!”
赵瑜张牙舞爪地挣扎,“我是把活儿都干完了才溜出来找你的!”
“你太空闲了,回头我命人多派点活儿给你,年轻人需要多多锻炼。”
赵瑜还欲反抗,想起如今文照是自己上司的上司,立时偃旗息鼓,认命地被她送到门口,眼巴巴地道:“长明,记得有空带美人儿出来咱们一块儿游玩啊。”
“好了,管好你自己。”文照毫不留情地“砰”地关上了门,随即便跑回自己房间,想要把“猫儿”揪出来好生教训一番。
结果房间里空荡荡,唯有窗户大开着——周棠不在房中?
周棠此刻不在文照房中,他正在大门前,悠悠然从旁晃出,晃到了赵瑜的眼前。
赵瑜看见周棠,立即打招呼,“盛之兄!好久不见!你也是来找长明的吗?”
周棠口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我方才已经找过她了。”
“方……方才?”
赵瑜霎时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周棠优雅地登上马车离去了。
半晌,他才勉强拧动自己僵硬的脖子,迷茫地问自己的书童,“我……我是不是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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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谣言如何迭代更新的文照暂时无暇顾及,周棠既然给她送来消息,说周梧可能想要派人刺杀自己,那么她就要做好周梧必然会派人刺杀的准备。
人被杀,就会死。正如韩仪是太行山匪的主心骨,杀死韩仪并州之乱立解一个道理,古文经学派的领袖是陆陵,但实际负责操控全局的人却是文照,文照一死,古文经学派将和皇帝、宦官断联,目前所展现出的打破旧有技术壁垒、突破思想结界、通过特有抓手找到了己方擅长的垂直领域等等诸多新新微操也将全面衰退,退回到和今文经学派一个水平线上,到了那时,今文经学派或许就可以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打败古文经学派。
而文照目前只是一个尚书仆射左丞,虽有宁亭侯的爵位,但并无府兵护卫,杀死她,实在是一件低成本高回报的买卖。
“所以,文照必须死。”
太常府中,周梧脸色阴郁地说。
“属下立即安排人手!”周梧的侍从道。
“且慢!”周梧却一摆手,止住了他的动作,“那文照心机深沉、满腹诡计,前两次刺杀失败,其中未必没有她的手笔。她如今正受古文经学派器重,陆陵那老贼如今又当了太尉,她那文宅看似平平无奇,内里说不定满是陷阱,尔等若入室刺杀,若是成功倒也罢了,若再次失败,咱们怕是又要栽好大一个跟头。”
侍卫转了转眼珠子,“既如此,咱们趁她来往官署的途中动手?”
周梧思索片刻,慢慢摇了摇头,“不妥,文照此人行踪不定,并非每日都前往官署,她出门也多走大路,人群熙攘,且甚少夜间出门,不好动手。”
说罢,周梧闭上眼眉头紧蹙,左手拇指飞快地摩挲转动食指上戴的翠玉戒指,静默许久,他手上动作突然一顿,再度睁开眼来,“有了,我将她请来我府上便是。”
侍卫一愣,“公子的意思,是把文照叫到咱们府里来杀?这……她怎么肯来?”
周梧轻蔑地勾了下唇角,“既如此,想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由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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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周梧说周淮意图拉拢西羌、侵犯凉州,邀你前去他府上共商大事?”
陆陵、何朔和陈潜闻言均是脸色骤变。
“宴无好宴。”陆陵摇摇头,“只怕邀你相商是假,暗中谋害是真,长明,你不可去。”
文照将周梧送来的请帖又收回怀中,“可是老师,若是今文经学派真的勾结外族、图谋不轨怎么办?他们不是做不出来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