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一怔,“那兄弟你此番前来……”
“我在军中办事儿办得再出众,无非也是给那马燕作嫁衣,不若自己另寻出路。”文照故作恨恨地道:“我也是并州人,那太行山匪究竟有多少本事,我还不知道么?马燕是靠不上的,我计划自己另起炉灶,到时候拉上兄弟伙们,大家一起干一票大的,到时候马燕连吃败仗,而我等屡战屡胜,到时候朝廷的赏赐下来,说不得就有咱们封侯拜将的日子!”
老李心头砰砰乱跳两下,颇为意动,他舔了舔嘴唇,似想说些什么,忽而又泄气地摇摇头,“不成,不成,长明,你久不在并州,不知那韩仪的厉害,他委实是个有本事的人物。你想啊,那太行山群匪丛生,原本大小帮派,光是我等所知的便有上百个,那韩仪硬是靠一己之力将群匪统合,惟他马首是瞻,虽仍旧是山匪,是叛贼,可早已今非昔比。”
“我不信。”文照撇撇嘴,“那韩仪再厉害,难道还有三头六臂?太行山匪那么多,就真的全都真心俯首称臣?”
“自然有人怀有异心,如我兄长所效力的左达就……”
老李脱口而出后恍然一怔,猛抬头,正看见文照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好哇,文长明,你竟然套我的话!”老李面色登时一沉,紧紧闭上嘴,再不肯多言。
见老李真的生气了,文照立即放低姿态,又是作揖又是奉茶,陪着笑脸说:“老李,老李,我当真没有诓你,那马燕确实是个平庸至极、只知溜须拍马之辈,我也确实打算自己另干一番事业。只可惜他是将军,我不过一介监军,自知无力抗衡,这才求到老兄弟头上,盼老李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若事成,我定有所报,若不成,我也绝不对外泄露分毫!”
见文照一脸郑重其事,老李略微有所松动,神色缓和几分,迟疑地道:“可你手下无有兵马,如何能对抗那韩仪的十万大军呢?”
“两军交战,有时候,未必一定要动用兵马,否则怎会有‘兵不血刃’一词呢?”文照故弄玄虚地微笑着,“老李,你且继续说你兄长所效力的左达——他是否与韩仪不睦?”
老李犹豫再三,还是无奈长叹一声,道:“你应当听过左达之名,在韩仪起势之前,他才是太行山中威势最盛之人,可那韩仪横空出世,硬是统合了泰半山匪,对左达形成包围之势,为保全性命,左达不得不向韩仪俯首称臣,可心中却是极为不服的……”
文照向老李细细打听了韩仪造反团队的内部情况,心中已大致有数,一个联左抗韩的计划在心中迅速成型。文照一转眼珠子,在老李耳畔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老李听得一时间神色变幻莫测,他结结巴巴地道:“这……长明,此计未免过于凶险,你得三思啊……”
文照却只是平静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非自幼历经磨难,我文长明岂有今日?”
老李顿时哑口无言。
文照继续道:“若天命顾我,此计必将功成。若不顾……”文照以茶代酒敬向老李,“还请兄弟将我身故一事告知我原平县父老乡亲,使成飞、阿良,奉养我老母终身。”
老李大为震撼,他讷讷看着文照怔忪许久,忽然起身拱手道:“长明既有此志向,我亦当鼎力相助!”
两人就此达成初步共识,文照又细细和老李讨论了起了具体的计划事项及工作内容,直到宵禁在即才起身告辞,待回到上郡郡府时,发现周棠早已换回衣物在房中等她了。
文照先前回来时还想着该洗漱休息了,一见周棠顿时精神一振,也没心思沐浴更衣了,立即拉着人坐下开始交换今天所获取的信息。
两人悉悉索索一番交谈,周棠被文照大胆的计划所镇住,而文照则敏锐地注意到诸多流言中颇为特殊的一条——有人见到乐玄率残部似乎往北面去了。
“若乐玄真往北而去,我们应当立即派人带手信前去联络。”
“你当真要亲自上山去招安那左达?”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话音落下,文照与周棠彼此皆是一怔,最终还是文照先开口:“你身为钦差,主要负责赈灾事宜,军中事务,原不该由你插手,且洛京有周梧从中作梗,吃力也未必讨好,这是其一。其二,我与左达同为并州人,又有老李的兄长从中牵线说和,我去劝降,成功的可能要比你或其他人去要大得多,即便最终没能说服左达,他为给自己留后路,也未必就会把我卖给韩仪……”
“可这都是你的猜测不是吗?!”周棠一向波澜不惊的情绪难得地剧烈起伏,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激动的薄红,“此事若成,自然是大功一件,可若不成……”他眼瞳闪烁,嘴唇微颤着开阖,哑声道:“你会死的,文照。”
文照微微垂眸,“我知道。”
“你都知道,却还是要去做?”
文照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一点头。
“好吧。”周棠浑身的气都为之一泄,他无声叹道:“我们该怎么做?”
“首先,”文照说:“我们需要先派人出去寻找乐玄。”
两人连夜一通合计,将后续一系列谋划敲定了七七八八才各自散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文照又去找了老李,同他交代了许多事项,老李既已决定上文照这条贼船,便也不再犹豫,一概答应下来,只是在听到文照要求他们尽量找到乐玄与自己会和后略显讶异地道:“乐玄将军及其残部往北流窜的消息我也有所耳闻,但那终究只是传言,更多的人都说他们全都……全都葬身鱼腹了,长明,我们能找到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