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姑姑姑父搬到了体育街的家属楼,严冬在书房看到一些录像带,大部分是家庭录像和电影,老式录像机也慢慢淘汰了,那个书房的录像带也变少了。她之后有试图仔细翻过,没有发现任何。
会不会是……姑父害怕被发现,随着搬家就销毁了?
毕竟……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自己也害怕被人看到吧。
15岁和妹妹互吐心事的夜晚,她没有告诉严夏录像带的事。
她怕她和自己一样,带着某种恐惧过下半辈子。
因为那种恐惧,她放弃做演员的梦,那种恶心的梦。
因为那种恐惧,她害怕任何镜头,那粗粗的东西是变形的“萝卜”,无所顾忌地凝视着她,那圆圆的镜片是白海平用来遮挡欲望的眼镜,后面藏着无数只狼的眼睛。
能够无视那个人,能够不屑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她最大的勇气。
哪怕不屑的另一面,是不敢——她不敢让家人知道,这种不敢甚至不是怕家人难过,而是怕他们难堪。
因自己而难堪。
不敢的另一端是什么?
是她不敢拿家人对自己稀薄的爱去赌。
是她不敢丢掉维系家庭体面的义务。
是她不敢面对被拒绝和孤立的可能。
是她不敢二次伤害自己。
那些消失的录像带,就像不定时炸弹,就算她对自己说一千次一万次自己没有错,也被压得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她亦无法停下自责——仅仅是为了自己就算了,可妹妹也“出事”了,自己依然沉默是对的吗?所以严冬依然会试想,如果当初自己告诉了父母,会是什么结果?
一直到高考结束后,当成年的严冬再度有机会提及这件事,才猛然意识到,那个15岁的夜晚,自己看似有选择,其实根本……毫无选择。
那天刚参加完表妹白冰洁的12周岁圆锁宴,晚上回家,严冬和杜俊芳一起在家看电视。
“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姑姑和姑父在台上讲的真好。不愧一个是记者,一个是未来的校长。怎么那么会说啊,出口成章的。小冬,妈的嘴怎么就这么笨啊。不会说好听的就算了,还一天光得罪人。”
不知为何,杜俊芳突然感慨起来。
严冬扭头看向母亲,如果是小时候,她大概会被奶奶洗脑,以为妈妈是“坏人”,可是长大了,体会到母亲的不易,又经历了其他人看似体面实则虚假的关心,她深知一个人的内心能够直视已经实属难得。
彻底回到母亲身边生活后,她虽然还是很忙,但也尽力弥补着童年对两个女儿的亏欠。因为不解t和误解带来伤害虽然依旧无可避免,可严冬愿意认为,那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局限,或许非她本意。她知道,母亲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所以,随着严冬长大,她和母亲深谈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尽管有时,表达会带来误解,她也愿意和母亲沟通。哪怕跌跌撞撞,她也想要一次次尝试走近母亲。
刚刚听母亲那样说,严冬像是被触发了逆反心理,觉得讽刺,又觉得母亲可怜。这些年来,因为姑姑姑父曾经对自己的关照,父母没少感激。可若因此,母亲就自我贬低——在这样的人面前自我贬低,严冬无法接受。
于是,像是忽然有了反抗的力量般,严冬抛掉了所有恐惧,终于说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