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掠说完最后的忠告,便要离开。“宁王。”李络喊住他,追了上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精心雕刻的小巧木骆驼,边哭边笑,“小时候没刻好,现在总算刻得像个模样,萧叔,你帮朕给他,告诉他,朕以后要做皇帝了,不能再刻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了。”萧掠接下木刻小骆驼,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李络的肩膀。“走了。”京郊,夕阳铺红了满地的青草。萧掠牵来了两匹马,他把那匹威风凛凛的黑马给了李立。“这匹马就是你当初从驿馆偷偷骑走的,难为我替你养了这么久,今天被你捡了现成。”萧掠促狭地笑了一下,装作没看见李立脸上因气恼而产生的红晕,指了指挂在马背上的包裹,“里头有换洗衣物和一袋银子,够你路上用的。”李立一袭青衫,露出的雪白脖颈像葱白,他沉默寡言地伸出同样白的手指,接过萧掠递来的缰绳。萧掠却反过来抓住了李立的手,李立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差点儿,萧掠就想当一回土匪,把这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美人捆起来,打包带回他的土匪窝里。但是萧掠明明白白地从李立眼中看出了他的抗拒。萧掠随即放开了李立。李立松了一口气,看向萧掠:“多谢宁王救我一命。”嘴里说着谢,眼中全是冷意。李立怎么也想不到,萧掠在他身边一直安了双眼睛,他以为自己喝下的是毒药,实际上早就被掉了包。更可恶的是,萧掠给换的这种药发作起来乍看和毒药类似,都是吐血,虽然吐出来的是郁结之污血,但让李立产生人之将死之感,把心事在萧掠面前捅了个底朝天,当真颜面全无。“立儿,从前迫你,是我不对铸成大错。”萧掠看着李立手中的缰绳,笑道,“如今你是自由身,可自行决定前路。”是跟萧掠走,还是从此天涯陌路。“你……所说为真?”李立表示怀疑。“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认了。”李立盯着萧掠的脸,那张脸上是满满的真挚。李立终于放下心来,四周平坦无法藏人,他拉着马儿的缰绳随时可以翻上马背,反观萧掠离他那匹白马却有一定距离。萧掠,是当真愿意放他走。“萧掠,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李立骑到黑马背上,闭上眼睛,下定决心后再睁开,“从此我们便相忘于江湖。”萧掠就这么看着他,深情的眼眸让李立感到心焦。李立急匆匆地,扬起鞭子在黑马屁股上甩了一下,马儿立刻带着李立向远方奔驰。萧掠也上了马,却没有去追李立,而是悠闲地轻喝了一声,让那白马散步一般,沿相反的方向慢走。直到黑马奔出很远,李立的心悸才解了一半,然而就在此时,胯下黑马突然猛烈地嘶鸣,两条前腿悬空急急地刹住,要不是李立反应迅速早就摔下马背了。黑马突然调转马头,以冲刺的速度往回跑。风从李立耳边呼啸而过,任凭李立如何拉扯,黑马也不肯听他指挥。在李立记忆中,这是一匹温顺的良马,而且他刚才明明看到,黑马和白马紧紧挨着,分享地面青草,怎会是野性难驯的疯马?这里必然有什么细节是李立忽略了。啊。李立想起来了,萧掠身后的那匹白马,不就是当初驿馆马厩里的另外那匹吗?黑马是公马,白马是母马,不论是在来纳小镇还是京郊草地,它们都亲热地互相蹭着脑袋,这原来是一对夫妻马!难怪当初李立骑走黑马时,黑马不停地反抗呢。原来是他强行拆散了人家两夫妻,趁着黑马没现在健壮,用蛮力带走了它。现在因果循环,该李立遭报应了。黑马紧紧追赶,看到白马悠哉悠哉的身影后,随即将速度减缓下来,亦步亦趋地在白马的屁股后面跟着。那白马背上之人耳朵微动,分明听到了身后动静,却没有回过头来看。李立敢打赌,那人绝对在嘲笑他。又被萧掠骗了一回!李立气到胸闷。可是气归气,李立却没有动作,他似乎忘了自己曾苦练马术,有好几种方法可以对付不听话的马儿。李立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跟在萧掠身后。萧掠的小小计谋好像给了李立充足的理由——他是被骗才不得不跟萧掠走的。两人各骑一匹马,一前一后地走,谁也不搭理谁,却好像走到天际尽头,都不会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