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向他道谢,肖峄阳却说:“该是我向你道谢。前些日子多亏你送的木炭与棉花,这个冬日倒算过得不那般难熬。”元澈问他往年冬日如何挨过。肖峄阳说:“不过是今年冬日格外冷,往年没这般的大雪。”城外的梅花鲜红一片,元澈倒没见过这般壮丽的光景,一时撒欢了地跑。得意便会忘形,他又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摔在了肖峄阳怀里。肖峄阳扶着他,教训说:“瞎跑什么?穿得厚就不怕摔了?”元澈见肖峄阳模样俊逸,胸口却意料之外的宽敞。一时间他竟想无视肖峄阳的告诫,想再摔一次。可终究是再没了机会——肖峄阳解开琴,坐了下来。元澈只好自找了块无雪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与肖峄阳说:“我早些时候就请教了表哥。你也知道我表哥也是草包一个。他意思便是:若你能为我取字,他倒能省了许多麻烦。”肖峄阳没想到元澈还记着这事。他略微思量后,看着元澈姝丽的脸,有感而发道:“便叫珠玑吧。”元澈自细嚼了会:“珠玑……?”肖峄阳解释说:“取自:华灯倾国拥珠玑。”元澈虽不甚解,却很高兴,自又念了两遍,兴奋地说:“那我以后就有字了,珠玑,珠玑!元珠玑!”元澈的笑意很有感染力,像一朵绽放的梅花,染红了整片的梅林。肖峄阳自然而然地抚上琴弦,奏起琴来。元澈直勾勾地望着肖峄阳,竟莫名其妙地想起那本春宫来。肖峄阳的挺拔让元澈满面羞红。冬日很冷,却莫名让人燥热的很。除夕之夜一人守岁,肖峄阳本孤寂难熬,今日见了元澈,倒像是长安见了久违的暖阳一般,又快活了起来。元澈随手带着些果脯,随手分了肖峄阳一些。肖峄阳倒是好奇,他这般能吃,竟也没胖到哪去。元澈却有理有据:“好吃的东西我便会样样吃些,并不会过分贪吃,自不会胖得过分。”见过那日元澈囫囵吞下红糖枣糕的模样,肖峄阳并不觉得元澈的申白可信。元澈见肖峄阳不答,便想着染指那些梅花:“这片梅林这么大,夏日结的梅子多吗?是甜是酸?”肖峄阳正欲答话,却见着一人过来。他本不想理会,那人却毫不生疏:“肖郎。我早时听见那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就知是你乘着雅兴来此弹琴了。今日见着鸾奴,她还道你赖床不会出门,说来还是她没这雅兴了。”肖峄阳不得不起身相迎:“汪主簿安好。”汪主簿笑着点头,目光掠过元澈:“这位是?”肖峄阳不愿多说:“一个小友罢了。”汪主簿也不多问,就和肖峄阳寒暄了几句。也亏汪主簿热情,肖峄阳那般冷淡下,他都能侃侃而谈。元澈在一旁却听得别扭: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那汪主簿左右离不了鸾奴,牵扯得肖峄阳不清不白的。看那汪主簿中年模样,也像是个有妻儿的人,却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与肖峄阳回去的路上,元澈向他抱怨汪主簿的多事,肖峄阳解释说:“他这人聒噪,且喜生是非。但好歹是我上司,也是少数少卿一派之外的人,我总不好多摆脸色。”元澈怀疑肖峄阳不明白何为摆脸色——他方才那般冷淡都不算是摆脸色吗?元澈倒也奇怪,问他:“汪主簿……听起来也不是个多大的官。他怎么能明摆着和少卿对干呢?我是说,和你交好。”官场事肖峄阳不愿让元澈知道,只说:“他是高力士的人。”哪怕是元澈也听过高力士的大名,他大呼:“我知道他,那个太监。”肖峄阳忙买了块糕点塞在他嘴里,指着一边耍猴的说:“看那,小猴会作揖。”元澈便被那小猴勾去了魂,忙跑去看了新鲜。肖峄阳跟在他后面,活像个带孩子的亲爹。说来元澈见那小猴穿着小衣服煞是可爱,回去也给瘦狗做了身一模一样的。若是瘦狗能口吐人言,定要骂肖峄阳不是东西,尽会祸水东引连累它狗生凄惨。不过这是后事,暂且不提。此间元澈和肖峄阳两厢站着,元澈怕冷捂着手,寒意却四面八方地不肯放过他。他见了肖峄阳稳如泰山,便将手塞进了他的袖里。肖峄阳原是皱眉,后见元澈可怜兮兮的模样,便妥协着伸手握住了他。肖峄阳不明白他为什么开始对元澈言听计从了。他觉着元澈可爱,就私心里把他当成了弟弟,照顾包容好似是应该的。或许这就是缘分。茫茫红尘中,熙熙攘攘的众生,总有人与你心心相惜,总有人让你开怀安心。也许,元澈就是那么一个人。☆、上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