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听见里面有动静,便知自己猜得没错,桑青时藏了人。就是万万没想到,出来跟他打招呼的是唐远,顿时抽了一口凉气。机敏如陈瑞,读懂了桑青时的暗示,找了个体面的理由,风姿潇洒地出了这间办公室。身上的格子西装很显眼,姚露娜一下便注意到了,瞬间双目圆瞪,脸上有一刻的不自在。两人隔空一个对望,心里便有数了。陈瑞揣着明白装糊涂,揶揄她:“你帮你老板‘买’的这套衣服不错啊,很有品位,给你报了多少钱?”姚露娜斜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打印手里的文件,“你管不着,忘在我家了就是我的。”实际上她发现这袋衣服已经是他俩不联系好久之后的事,不然肯定叫他拿走。废物利用嘛。“连这几个钱你都不放过,可真是财迷啊。”陈瑞摇头啧啧,借机发泄被始乱终弃的炮友之怨。“我财迷怎么了?我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不婚不育专注事业不就是为了钱吗?”姚露娜偏头美目一掀,不解释反承认了。她nayao能在血雨腥风的职场上一路拼杀混到今天,靠得可不是脸。其实原本也想靠脸来着,可桑大boss不仅不为所动,还把她臭骂一顿,要不是她机灵反应快,怕是饭碗都砸了。陈瑞被堵得没话说,也不敢惹急这位姑奶奶,干脆把话题转到桑青时跟唐远身上,只不过问得隐晦:“老桑和里面那小孩儿,你怎么看?”桑青时取向的问题曾在商界小范围传过一阵,虽说后来没有确凿证据不了了之,但姚露娜是鞍前马后跟了他多年的亲信,别人不清楚,她不可能察觉不到。说完给了姚露娜一个“我也是知情人”的微妙眼神。姚露娜不知道他了解多少,戒备地挑眉看他,不作声。“兔子他就不该吃这窝边草。”陈瑞自知面对的不是一般女人,索性缴械投诚,“尤其这草还又直又没心理准备的。”聪明人之间打哑谜是可达到互通情报效果的,姚露娜态度松动些许,语气仍不咸不淡,“你管那么多干嘛,叨两口说不定就弯了。”“我这不是关心嘛。”“没事儿你回吧,我这儿忙着呢。”姚露娜整理完手上打印好的文件,不乐意闲聊,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转身而去。男人只会阻碍她升职加薪的脚步。而办公室里的“兔子”则在认真思考,他的取向还能对唐远隐瞒多久。若唐远有天知道了会怎么样?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他,信任他,把他当作可以放心依赖的对象?可他是为什么非要唐远的亲近、信任和依赖不可呢?这问题桑青时之前从未正视过,而此刻答案呼之欲出,再找多余借口反显得欲盖弥彰。季安说会发公司的名字给他,桑青时不是听不出来,是想找理由跟他联系。本没把这事放心上,几天后倒真收到季安的短信,说了些其他都是幌子,重点是要约自己见面。桑青时认为没那个必要,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季安却回复:可以带上那天和你一起吃饭的小男孩。提到唐远,桑青时脸色微变,放下手上正在核对的报表给季安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语气中惊喜激动皆不隐藏,抢在桑青时的“喂”之前开了口:“青时,你在上班吗?”桑青时不由把手机拿远了些。他们大学同学间极少有人用这种称呼的,一般男同学都是老王老李老张,要么外号,女同学就叫全名。桑青时开门见山:“你有什么事找我吗?”他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一次问清楚,省得季安隔三差五给他发短信。季安顿了顿,短促轻笑了一声,回答得很诚恳:“还能有什么事,十年没见了,想找你叙叙旧。”和桑青时预想得差不多,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没把话说得太难听:“我还是老样子,看你过得也不错。”意思相当明显——就电话里叙两句得了,见你真没空。季安假装听不出桑青时的敷衍,从容接过话,感叹道:“变化还是挺大的,这一晃眼青春年少都过去了,咱俩现在都见老了。”叹今时,忆往昔,看来非要把陈年旧事翻腾出来嚼一遍。“嗯,是老了。”电话这边的桑青时神色丝毫没动容,要多冷淡有多冷淡,若此时季安当面对着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接得下话。那边静默了很长时间,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良久后,季安的声音从话筒传来:“青时,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桑青时感到莫名其妙,面上维持着风度说:“没有,你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