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咱们麻利点吧,完事了我还要去别处呢。”
“晚点还要去找莎拉呀?原来你还要去路易吉的小姑娘那上夜班啊?可真有你的,汤米。头一天是护花使者,第二天就辣手摧花了。”
“你能不能闭嘴?”汤米不耐烦地说:“这话让莎拉听见了你就等着挨收拾吧。我待会是要回家,我姐姐说她今天可能要来,如果回去的晚,她见我屋子没人就走了,这你可得负责。”
“喔喔,好吧我不打趣了,让莎拉听到她会狠狠的踹我肚子的……”保利说,他停顿片刻,揉了揉眉毛说:“真幸福啊,汤米,我回家只有沙发等着我。”
汤米说:“前几天来的那个警察,怎么回事?”
“哪个?”
“和文森佐一起喝酒的金发男。”汤米说,“四十岁,脸色发青,发际线很低。看起来吸食鸦片酊有一段时间了,身上一股怪味。”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没来那会儿,大概是二五年吧,他和他那些警卫队的同事因为收了我们的钱被起诉。他在牢里关了三个月,出来后跟我们混熟了,后来惹了点事,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听别人说是骗了一个富商的女儿,害得人家整日以泪洗面。然后他改名字跑到费城,这段时间才回来。”
“看来老骗子总是喜欢回到他栽跟头的地方看看。”
“可不。”
“我听说警卫队每月工资是45美元加一些食宿补贴,如果就靠这点微薄的薪酬,想让他们保持传统意义上的正直,太困难了——相当困难。”
“他们还得对咱们感恩戴德呢!”保利大笑,“要不是萨列里,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啃着搜掉的司康饼,喝酒?简直是痴心妄想。”
汤米也跟着笑了笑,打着方向盘左转。车子沿着盘山路走了几个大弯。车轮胎压到了石头,坐在车座上的两人颠簸几下。
“真够糟心的。”汤米说。
“什么?”
“如果不是莫雷落找麻烦,我们也不至于让那些加拿大人绕将近八百英里的远路送到农场,整整一千两百箱酒,可算是便宜了费城在咱们这里的卡车租贷公司分部,这样一来大家都得借他们的车。之前走老路就能送到城里。”汤米说,“咱们都是掉进钱眼里的家伙,为毛利高到离谱的酒水厮打。”
“哈,我到觉得他们是一群杂种。说好的分地盘各自管各自的,却总是来找麻烦,要我说,就该直接来点痛快的。”
“也许时机还没到呢,保利。”
经过七八分钟的车程,他们停在农场门口。汤米透过一道道雨痕的前挡风玻璃,寻找着山姆。农场门口和不远处的废弃木屋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哎,保利,事情有点不对劲。”
“别把你的汗毛都竖起来啦。他可能是被这雨耽搁了,或者验货验睡着了。”保利说。他用力摁摁喇叭,聒噪的鸣笛回荡在农场里,还是无人回应。雨仍不停歇,车灯前有无数的金色雨丝纷纷而下,明亮的通路照不亮夜间的农场。酝酿着巨大能量的乌云像山林劈下闪电,照亮了半边天。乌鸦吓得飞起,轰天巨响随后赶来。保利骂了句脏话,“那混蛋要是因为喝醉了耽误事,还毁了我一套新西装,我发誓我会杀了他。”他开门下车,从后车棚拽出一把□□,丢给汤米,“拿着吧,万一让弗兰克说中了呢?”他又抽出一把背到肩上,“我回去把其他兄弟叫上,你先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一会见。”
“注意点。”汤米嘱咐道,“叫几个有经验的伙计。”
“我又不是傻子。”保利说。
卡车倒退离开大门口。汤米到没怎么在意朋友的语气,但他还是心情不畅,自己刚把衣服整干,现在又要弄湿,让人郁闷的是反覆无常本身。他向黑漆漆的农场大喊一声,很快就被雷声压过,他压低帽檐,走进农场,大风扇动衣角。草地和路上的泥吸饱了水分,卡车驶过的轮胎痕迹延伸到农场深处。他进到了一间开着门的小库房。他摘下帽子抖下水珠,拿起桌上的值班单,是空白的,上面还有咖啡渍,桌角有本杂志,披裹奢华的貂皮毯的黑发女人向汤米张开大腿。萨列里阁下付钱让他们来看管这儿,现在他们连假装种个田都嫌麻烦——汤米叹口气,放下值班单。杂志下面压着一张报纸。
日期:1933年2月2日
失业率已高达25
政府报告显示,萧条还将继续迄今采取的措施并没有阻止经济的持续下行。失业率已高达25。在经济困难和高地平原肆虐的沙尘暴双重打击下,小农户难以为继,丧失产权的农场数量已达两年内的新高。作为应对,总统通过了新的法案来稳定银行金融系统。
他开始翻找其他柜子,除了几根打成死结的麻绳和磨损严重的硬币外一无所获。他走出屋子继续迎着狂风向前,每走几步,雷电就要怒吼一次,闪光照得一切都是泛着蓝光的惨白,像过曝的失败胶片。突然间,风雨更加肆虐,测风速的风车被卷至高处,又重重摔在汤米前方的屋顶上,破烂不堪的大木板连同雨水一起滑下,杵进地里。土地被浇了个透,整个大地就是一滩烂泥,他的皮鞋、裤脚和大衣边全是脏污,外套湿透,肮脏的雨水快要渗进西装。汤米经过一个破旧的棚屋,快要被雨浇烂的木板顶挂着一个吊灯,狂风一吹便开始吱呀乱叫,他走过去,有个东西拦住了他的去路,风再次吹来,晃动的灯光下有一具土狗的尸体,被人打烂了头,土腥味和莫名的恶臭在他看到狗的尸体的一瞬间突然在他鼻尖爆裂。“连一条狗都不放过……”汤米暗自说。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前方终于出现两束的光源,他加快步伐朝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