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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保利扯着汤米的衣角,说:“快去救还在里面的山姆,否则那些人会把山姆打到招供为止的……”

“我得赶快带你去找医生。”汤米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自己在,他就此丧命也完全有可能,真是不要命了!他匆忙搂着保利往车前走,“快上车啊。”

“别管我,我没事。快去!”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在流血!快呀——上车后我带你去找医生。”他真的觉得这帮人配得上亡命徒和疯子这两个称号。

保利抓住他的外套,用尽力量去撕扯:“我说你快去!快去!先别他妈管我,不然山姆就完蛋了,别让他死。”

汤米擒住保利的手,牢牢抓住,隔了几秒他才说:“那你在这里等着。”汤米把保利拖拽到在车后的加油桩,小跑到旅馆东侧。“是谁搞坏的车?!”审讯的声音从墙内传来。“赫伯特胡佛。”随后,墙内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汤米加快步伐,绕道旅馆后面,从几个酒箱垒成的楼梯爬上二楼阳台,“其他人都被派去守妓院,可我被分配到这里…”看守在隔壁嘟囔着,汤米倏地弯腰,贴着砖墙在二楼窗户下潜行。聆听渐远的脚步声可知,看守正往回走,汤米从阳台门溜进房间,快行几步抄起走廊小桌上的电话机,砸到看守的后脑勺,那人应声倒地。反作用力振得汤米小臂发麻。不小的动静引起楼下人的注意,脚步声响起。汤米不敢迟疑,他从怀里掏出短管左轮,迅速走下楼梯。拐弯处他听到更急促的脚步声,他迅速退半步,脊背贴到扶手上,伸着脖子探头向下看,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楼下。

眼皮神经跳了跳。好,就这样,万万不可慌张。

一楼的人的腿刚出现在转角处,他便扣下扳机,火光与巨响,眼睛条件反射地猛眨一下后,他看到守门的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和白猪皮行李箱似的滚落,关节磕在木楼梯有着击打皮鼓一样的节奏。他捂着膝盖缩在地上抽搐,惨叫声不绝于耳。汤米站起身,在胸口又补上两枪,那人眼白一翻彻底不动了。楼梯扶手上暗红色的血滴缓缓滴下。汤米慢慢地绕过他,皮鞋踩到守卫头流出的血泊,他走下楼梯,留下一串血脚印。穿过大堂的台球厅,汤米推开房间门。房间里是脸被揍的很惨的山姆,他的人中全是干涸的血痂,胳膊捂着胸口,肋骨估计断了。

“他们真是好好招待了你一番啊,兄弟。”他拽起山姆,让他靠在自己背上,挤压到伤口,山姆痛哼一声。刚走出几步,汤米感到后脑勺被一个又硬又软的大东西撞击,他被打了个趔趄,扑到台球桌上,肩上的伤员也摔在一旁。汤米勉强站定,却又被一记重锤打翻在地,帽子滚到另一个台球桌底下,余光中他瞄到一个人带着钱袋子跑出旅馆门。

“把钱追回来!汤米!”山姆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他动弹不得,只能攥紧拳头锤打地面。汤米的后脑勺隐隐作痛,鼻梁骨酸涩,他手脚并用爬起来,丢下山姆和自己的帽子,跟着跑出门。

“他没事吧?”保利仍瘫坐于地,靠在加油桩上。

“没事!”他看也不看保利,急匆匆地上车,拉动手剎,只身往那人逃跑的方向开。

那辆白色舒伯特往岔路上行驶,在蜿蜒曲折的路走了几百米,汤米也紧紧跟随着,但无论怎么踩油门,他们始终相隔五个身位。舒伯特开进隧道,汤米终于缩短了一点距离,遂道尽头的白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出了隧道,外面是较坡度平缓的森林,过了几秒钟汤米终于适应强光,他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出文尼给的铁家伙,伸出去顶着风,胡乱扣动扳机,在车窗外放了六次鞭炮。他确信自己没有打中,但那辆舒伯特像是受到惊吓,左右摆动几下,窜到丛林中,撞上一颗松树。灰烟从底部攻击着松针。

汤米停在离那辆车三十码的地方。他刚下车,树下的舒伯特的发动机发生爆炸,汤米神经一抖。冲击力让车子从松树里崩出,停在草毯中央。小火苗默默地顺着车架舔舐。他在草地里观望了许久,直到闻到熟肉烤焦和煤油的气味。他往前几步,黑腻的轮胎印把草碾平,一束靛紫色鸢尾花被压碎。他顺着轮胎印走到树林里,站到离车两码的位置,呼吸时鼻腔黏膜全是粉尘,他模仿鼻炎患者的动作,试图把灰尘吹出鼻腔。没有用。那个人上半身卡在车窗外,瞪圆那双快要爆开的绿眼睛,瞳孔涣散,一头金发烧焦了大半,乱糟糟的。他仰面朝天,满脸是血和烟熏的黑焦,但眼睛和嘴巴里的牙齿雪白,在牙床上摇摇欲坠。汤米不禁咽下口水,又顿觉这会吞下自己的臼齿,匆忙收缩喉咙想把不存在的异物顶出来,一来二去他被自己整得想吐。视线再次落到那人门户大开的脸上,黏糊糊的唾液混着血丝从碎裂的下巴拉下,一条脆弱的胳膊无力地垂着,他好像是在警告汤米:再深入便是万劫不复的地狱。这时火已经快熄灭,汤米凑近了些,却被呛到咳嗽,他抹掉被熏出的眼泪,双手拽住车门把手,往外使劲拉门,车门不为所动,他只好单脚踩在车轮上借力,用全身的重力往外一拉,门开了一条缝,惯性却将尸体的半个手掌摔落在地,骨肉相连处渗出焦黑的血,汤米有点发怵,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推搡尸体卡住的肩膀,硬生生把其余部分按回驾驶座。清除了阻碍,门被轻易地打开。他朝前驾驶座看——除了被烧了三分之一的皮座椅和方向盘外没有东西,阖上前车门,伸着脖子查看情况没那么遭的后座,钱袋正安安稳稳地睡在有些焦了的座椅上。后门打不开,他只好再次打开驾驶门,挤进尸体和方向盘的中间,从连接后座的狭窄缝隙中拽出钱袋。上面也爬着一些小火苗,他连忙拍掉。不知为什么,蛋白质烧糊的味道浓烈到让他更加犯恶心,胃里有蝴蝶从黏膜剥落下,堵塞在喉咙口扑扇翅膀。汤米隐约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唤,急忙扭头,结果跟尸体那张僵硬可怖的脸对个正着——碎裂的头偏到右边,小提琴演奏时的动作,但一点也不值得用优雅高贵或别的什么词语来形容。汤米盯着他,愈发觉得诡异,他背后发凉,但目光像是被牵拉住似的,怎么也挪不开,仿佛下一秒他会复活还未走远的灵魂冲进尸体里,猛睁着血红的眼镜,要死死掐住汤米的脖颈,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都是你的错!直到他被掐到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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