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枪手也不一定会救下所有人。”
“我可从没说过我神枪手呢。”汤米说,不知为什么,与莎拉·马里诺相处时他总能感受到无比的宁静。如果某些不变言说的事情没有发生,说不定我会和莎拉结婚,说不定会有一个孩子,好吧,别胡思乱想了,汤米自嘲道。他能遇见莎拉·马里诺和哈蒙·辛奎马尼的代价是他的未来都将和血与泪并存,但是没有山姆和保利刚好遇见了在街角的自己,没有多到让人害怕的巧合,这一切也就想当然的随风而散了。
“你的功绩可不会骗人和自谦,萨列里阁下越来越喜欢你了,他亲口说的,”
尖锐的叉子压下去那一刻,西红柿的汁水和籽流了出来,它的尸身送进了男人的口腔里,被牙齿碾碎。汤米咀嚼几次后,喉结上下滚动,吞了下去,“是啊,那次很危险,吉洛蒂的保镖有七八个,当我在游轮顶层放烟花的地方开完枪,他们一窝蜂地涌过来,有一两个精明的蹲守在我下到最底层与山姆碰头的必经之路上,我的鼻子被枪托砸了一下,胳膊也流了血,拼了老命才翻滚到山姆接应的小游艇上,他说他是从岸边偷的,最后也没还给人家。”他故作轻松耸耸肩,又用叉子扎起一块大小适中的苹果,一边咀嚼,一边笑着说,“我差点以为萨列里阁下没想让我回来。”
莎拉顿了一下,端回汤米腿上的盘子,“待会儿要吃饭,你不能吃太多水果。”她将盘子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汤米不明所以地眨眼睛看着她,莎拉还是垂着眼帘,睫毛时不时跟着晃动,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怎么了,莎拉?”他关切地问。
她用叉子拨弄几下,边缘的水果碎屑和西红柿的残骸,她说:“没事。”
莎拉把盘子端出去,没一会儿,她拿着一个收音机走进来。“我待会儿要会酒馆了。也许这能让你没那么无聊。”
电器,让生活更美好,选用电器,让真正的科技带动家庭的和谐……别拿甜点改拿烟……与昨日清晨被发现,政府发言人对此表示哀悼,群众自发组织的纪念活动由今早开始,队伍人数逐渐庞大,从工区到奥克伍德。为了维护城区秩序,城区警卫们实行了控制在人道主义范围之内适当的驱逐活动。现在由社会学家亚历山大·n·卡维尔发表对此事的评价……
“广播里在讲什么?”他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
“特恩布尔,他和他的同党给了女性选举权。他给了我投票的权利,汤米。还有他的妻子和六个女儿的投票权。”莎拉撇过头去。
听到这个名字,汤米竟然一时有些恍惚。
“特恩布尔?”
莎拉说:“对,有什么问题吗?报纸上说他将会因力通过第十九修正案而留名青史——他可是为了这条法案赌上了政治生涯。”
见汤米愣住的样子,她又说:“看来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对吧。”
汤米揉了揉脸,“可能吧。”
“可是他死了,就在一天前。”莎拉想质问汤米是不是他杀了特恩布尔,可追问显而易见的答案只会让双方的处境变得难堪。
“嗯。”
莎拉牵住汤米粗糙的手。“这可能只是……私人恩怨,你什么也不清楚的时候被要求做了一些事,这是非民主的,但你无可指摘。”说完这一堆话,莎拉泄了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和你谈这么多,我的上下牙齿和舌头配合,要这样对他讲——命运说,感觉如此熟悉,就好像我在很久之前对你说过似的,这样一种感觉就像隔着死牛的筋膜去触碰另一面的东西。”说完之后,她突然站起来,“可我还是要说,托马斯,托马斯·安吉洛——我希望你幸福,别做亏心事,别做让人记恨你的事情。”
汤米沉默不语。
“安吉洛……”莎拉轻声说。
“……也许已经太迟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枪使,杀了特恩布尔,杀了很多不必杀的人,可这又能怎样呢?他能明白莎拉想听到怎样的回答,但他不愿欺骗,不愿做出无关痛痒的承诺,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未来。
如同丢下手绢,莎拉松开抓着汤米的手,端起盘子快步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汤米想要追出去,可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站起来跑了两步,内心的纠结又让他跌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他凝视着窗外暂作停留的乌鸫鸟,久违地,心中涌起了某种不可抗拒的情绪。
十九
昏暗的房间有人推门进来了,文尼抬头,是汤米·安吉洛。由于汤米不论恼怒还是愉悦,嘴角总是以非常小的弧度向上勾起,加之帽檐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睛,文尼辨别不了他的情绪。
“晚上好啊,文尼。”
“大先生提前打过招呼,他说今晚的活有危险,汤米。你需要什么就都带上吧。”
“是啊。”汤米简短地回答,他径直走进角落,打开铁门。里面有他工作时最常用的一把枪,平日里文森佐会贴心地给枪上好油,用抹布擦净枪管和把手,将它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着汤米取用。一把上了油的柯尔特手枪常年在汤米怀里备着,所以汤米只拿了些045口径的手枪子弹和文森佐为他准备的满弹鼓的“打字机”。
“方便告诉文尼叔叔一些细节吗?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汤米没有回头去看文森佐,但他笑了两声,文森佐敢保证这是真情实意的笑容。
“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
“我就是这样的家伙,讨人嫌,对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