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降临
夕阳入睡
那是最明媚的太阳
那是最明媚的太阳
我的太阳啊
就是你的容颜
他推开双开长虹玻璃四格窗的露台门,他的老板刚好转过身来——恩尼奥·萨列里盛装出席,看起来心情不错,额头常年积压在一起的皱纹都似乎松开了些。月光下,他灰色的西服亮着白光。
“阁下。”
“生意怎么样,汤米?”
汤米走到萨列里身侧。“如您所知,一切顺利。我们打交道的这些人比起以前的家伙要好多了。而且我也挺喜欢谈大生意。只要别是这种在21号之前要运私酒的蠢货就行。”
“我每天都看着账本,当然知道。不过自从发生那些事儿之后,我就明白,头儿在跟手下说话时不能让其他人过来碍事了。可是防不胜防啊,这家伙把我们出卖给了莫雷落,最后我们才发现这人居然只和我隔了一个驾驶位?”萨列里说。“开战后,我们的生意受了一些打击,现在没了干扰,我们能大展身手了,但也绝不能懈怠。”
“当然了。”
“你怎么看待我们做的事?”
“每一件在全城都引起了轰动。”他陈述事实。
“要的就是这样,汤米。我们当着这个城市所有精英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干掉莫雷落,他们才知道这里谁说了算。不管你是哪来的条子,哪来的政府官员,还是有钱没处花的凯子,敢惹萨列里和他的人就是死路一条。”萨列里冷笑一声,眼中尽是不屑。
“然后一切都按照您所预想的发生了。”汤米说。
“是的,孩子。”萨列里说,“事实证明没有弗兰克我们照样做的很好。”
萨列里和他手下最好的枪手先后仰头望向天空,月光很亮,天色似乎怎么也暗不下来,数不清的灰色云片支离破碎,汤米先低下头,香槟里的月亮像歌舞厅门廊的巨型灯泡,他变换手指的角度,月亮的平面复制品在酒杯边缘打着转。
“汤米,你还记得我在三零年圣诞节前和你说了什么吗?”
“您让我担任您的保镖,那是除入会仪式以外您第一次和我的正式谈话。”
“是的,汤米,当时我看你犹豫了,可又很快答应下来,坚定不移地做好我给你的每一项任务,我当时跟莫拉蒂和弗兰克说:这个小子一定能作为我的左膀右臂,事实证明我没看错。”
“对于您的提携,我永远感激不尽。”
“保利最近一直在他经营的俱乐部里待着,你知道吗?”
汤米不知道萨列里为什么要专门提起保利,保利·隆巴尔多开始代管蓝色热带已经是开战前的事了,但他还是回答:“知道的。”
“很好。”萨列里说,“知道我为什么说这很好吗?”
汤米看着他的眼睛,做出一副效忠者该有的姿态来。
“因为这能让你离保利的那些鬼点子远一些。”
汤米笑了,看向中心岛的那几座高楼,他说:“确实如此。但您知道,我们几个仍是要好的兄弟,我们一起捱过了不少难关,尤其是被边境警察截胡那次。”
“这倒说的在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打算,你很聪明,知道哪些事能做而哪些不能,但你也许想听个老故事,孩子。”
汤米把视线从远处的城市移到萨列里阁下身上。
萨列里听着楼下的歌声,将手里的酒杯放到栏杆的柱子上,用指甲叩击着杯子:“年轻的时候我记得曾经有几个家伙,带着妞儿去湖边玩乐。喝了点小酒,调笑一番,就有个人想要下水游泳。他游到了湖中央,却发现自己早已筋疲力尽,游不回来了,开始大声呼救。而另外一个人——是个游泳好手,他也跳下了湖,想要把他哥们带回岸边,可是第一个人是个连水有多深都搞不清楚的蠢狗,他心慌的要命并且死死勾着朋友的脖子。最后他们俩一起沉了下去,再也没有上来。”萨列里看着汤米,汤米也直视着他,“保利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你对他推心置腹,这是好事。但下次,记住了,你不要再帮他擦屁股。”萨列里用力抓住汤米的胳膊。
“你说的是,阁下。”汤米仍旧笑着回答,眯起在月光下发亮的眼珠。
萨列里脸上笑意不减,手上的劲越来越重,“那就好,那就好。”
功臣依旧笑着望向萨列里,手指摸着鼻子。
“你很紧张?”
汤米矢口否认。
萨列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汤米,
“城里吹来的风有些热。”汤米补充道,垂眼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胳膊。小意大利的掌权者老了,他手上干瘪的血管清晰可见,但手指还是如汤米初见他时的粗壮有力。
“去尽情享乐吧,孩子。仅限今晚。”他松开汤米,五指并拢指向热闹的宴会大厅,顺着他的手看去,人们跟随音乐相互紧贴着挪动,巨大的水晶吊灯被门栏遮挡住一半。嗡嗡的交谈声与男人女人的喝彩此起彼伏。
汤米独自一人端着酒杯回到刚才的大露台。突然,盘子摔落四分五裂的声音和男人的惊呼声前后响起,汤米快速转头观察事发处。方糖夹子掉落在地,四处蹦跳的蜡烛险些点燃桌布,仍有善心的几根落在白布上后自动滚到被打翻的糊成一团的糖霜上,熄灭了。闻讯而来的服务生很快换上干净的桌布,重新摆好桌上的餐点,拿了一个新的蜡烛台摆在上面,点燃烛火,将裹满奶油和糖霜的旧桌布向内翻折卷起,夹在腋下快步向楼梯处走去。一个带着三层珍珠项链,耳朵上挂着巴洛克珍珠耳环的年轻女人拦住将要离开的服务生,对他说了些什么,又用手指点了点蜡烛台,于是服务生回去吹灭了靠近桌布的几根蜡烛,朝女人鞠了一躬,端着樱花木盘子消失在露台与大厅连接的旋转楼梯后面。女人快步路过蜡烛台,带起的风让刚开始滴泪的蜡烛的火焰微微晃动,摇晃的烛火将托马斯·安吉洛的思绪无意间带回到马库·莫雷落坠机的那个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