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斗殴我不在乎,汤米。让我这个老家伙更在意的是你进场子时请大家喝酒这件事。”
“自从前几个月发生了教堂那事,条子和道上的人对咱们很不满,家族也……我只是拿自己赚的钱找点乐子罢了。”汤米说。由于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他开始享受生活,和山姆与保利通宵达旦地混迹在赌场和地下酒馆。
“那就在星期天去赛道上下注,带个贵妇去看表演,或者拿去投资!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不想死的难看,最好做点有意义的事。”
“您想让我变得跟华尔街那帮崽子一样吗?拿着钱给自己置办一套贵族般的服装,装得人模狗样在宴会厅喝咖啡。”汤米嗤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眉骨。他似乎是听到了比保利·隆巴尔多犯的那些蠢还要可笑的事。
“别跟我顶嘴,我是在告诉你怎么用绳子,好让你不被它勒死。”弗兰克说。听到这话后他提高音量,言辞比刚刚要激烈的多。
被教育后的汤米脸僵住了半秒,很快收起笑容,他惊讶于突然严肃的语气,用余光瞥一眼萨列里的军师。萨列里家族发展这么多年来,不管是计划、命令,还是金钱,所有事务都要经军师弗兰克·克莱蒂之手,他是汤米所见过的最明智的西西里人。警局的好帮手亦或是政坛合伙人的电话总是不分白天黑夜地打进来。一件小事由弗兰克单独提出,就足以证明它远不只预测中的简单,他相信弗兰克,愿意听弗兰克继续说下去。
“抱歉。”他说。车子开上老旧的电车大桥,往奥克伍德方向驶去。
弗兰克垂下泛灰白的睫毛,“我八九岁的时候,还在西西里,我有一只精瘦的灵缇猎犬。浑身雪白,漂亮极了。这条狗原先属于一个来打猎的西班牙人,他是我舅舅妻子的堂兄。时间应该是初冬,我跟着他在树林里打猎,捕些野兔或者田鼠,都是些小家伙。丛林和草原上总有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和跑在前面的一条狗的踪影。那是段自由幸福的日子,他看起来很爱灵缇犬,经常抚摸它的头并且夸它是好孩子。有一天,他突然不出去打猎了,我想应该是到了捕猎季结束的时候,也不再求着他带我出去。和他没来时一样,平平淡淡过了几天。直到一天的早晨,我被几声狗吠和女人的喊叫吵醒了。出去一看——原来是我舅妈在和她的堂兄吵架,她让他不要在一早上就杀狗。杀狗?我当时愣住了,这才发现树上绑着的正是那只灵缇犬。他手上握着白花花的刀刃。西班牙人要杀了那只陪了我们一个冬天的灵缇犬!我又害怕又愤怒,跑上去质问他。西班牙人看了看我的舅妈,又看了看我,咧开嘴笑着说这是他们的习俗,过了捕猎季节就是灵缇犬的死期,它们会被绑在树上吊死,或者脖子挨一刀。我祖母在屋里面叫我们吃早餐。他放下刀,呵呵一笑,绕过舅妈进屋了。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习俗,早餐过后在院子里找到他。他还在磨刀。我问他:你真的要宰了它吗?他回答:是。我又对他说:放过它吧!我愿意用我妈妈给我的项链换它,我得到后不会杀它。西班牙人又笑了,他有一口黄牙——现在这口黄牙肯定早就埋在黄土之下了。西班牙人问我买下它做什么,他清楚地知道我的目的,这么问只是想听听一个西西里小毛孩能编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答案。我随便说了一个借口,你猜是什么?”
“给祖母祝寿时寻个乐子?或者说您想要买下它去参加比赛?”等待红灯消亡的期间,汤米仔细观察了弗兰克几秒——他比初见时更老了,象征年迈的斑点成了长久的印记。
“你猜对了。隔了一段时间,一些爱好者举办的赛狗会开始了,我带着它去参加。救下她纯粹是为了求的良心的安宁,我也不指望它能得到名次,我做好了一人一狗拿倒数第一的准备。出乎预料的是,灵缇犬并没有让我失望。它是我见过跑得最快的狗。我也是那时认识的大先生,我们一起搞些朋友间的赛狗会。在灵缇犬身上押些硬币和弹壳。从来没有一只狗比它快,它一直没输过。直到有一天她败了,我们只输了一点点,但是我从没见过大先生那么生气。”
“她老了吗?”
黑色的凯迪拉克开上一条多车道的海滨公路。日光下细碎的海浪在拍打着紧实的湿沙地,沉闷了整个冬天的海终于有了些许生机。
“不,怀孕了。她发了情,跑出了院子,镇上的所有公狗都见者有份。你现在就像那只狗一样,汤米。每次出门拿着钞票挥霍,你就是一只发了情的母狗,场子里的所有人都等着干你——尽管现在高调张扬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一旦出了差错,萨列里就会不在把他当作运送私酒解决和帮派事务的宠儿。简单来说——就是一旦你被人给操了,你对我们就没有益处了,汤米,我话说的很难听,但希望你能明白。你得好好考虑你干这行的职业生涯。听着,保利已经发展到头了,打架派他去可以,如果是真要做点事情,他可没那个脑子。山姆很忠诚,但他没有一点远见;哈蒙是有远见卓识,可他的远见卓识和所谓的“原则”不会让他作出真正惊天动地的决定。家族里众多小人物更是不值得一提,他们的目光比羊还要短浅。不过,你,汤米,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就直白说了——你总有一天会掌控这座城市。谁都不行,只有你,汤米。”弗兰克沉下声音,每个字都像玻璃珠掉到瓷盘上似的炸耳,“汤米,看着我,安吉洛,人往往只能有一种命运,你能明白吗?何为真实,何为虚假,都将泯灭。我只想告诉你,在生活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为了不被甩下去,你就得一直斗争,直到筋疲力尽,但这并没有结束,因为下一轮的挑战只会不近人情地开始,你要像拉着船上牵引绳涉水而行的穷苦纤夫,在这时间的洪流里艰难前行,才能不会被迫消失。记住,你不能主动消失,你只能被遗忘,但有些人的记忆力出奇的好,我只能祝你我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