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收获,汤米。”哈蒙蹲在打开的柜子前,从里面掏出一个麻布袋子,“格林夫人给你留了木材,真是个好心的女人,你的现任房东比原来那个好了不止一点。”
“他可真是个烂人。”汤米说。接过哈蒙递来的木头,他划了根火柴生起炉子。哈蒙把窗户关上,两人把箱子搬到壁炉前,坐在箱子上烤火,橙红色火光映在两人脸上,汤米开始简略地讲述他前段时间租房相关的事。他对房屋中介这一群体没有多少好感,但这个芬兰裔的灰金发色的男子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印象。
“带我先去近的房子吧,乔纳斯,节省时间,我晚上还有安排。”汤米从椅子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和外套。
房屋中介乔纳斯·马蒂宁也跟着站起来,搓着他的细手说:“没问题,没问题!咱们先去工区的那套,那里离得最近。但请原谅我在咱们去挑选屋子之前问您一个私人问题,您是意大利人还是西班牙人?抱歉,我只不过是听您的口音简单猜测一下……”
“意大利人。怎么了?”
“哦,好的,如果冒犯了您,我真的很抱歉……我有点分不清楚你们的口音和相貌。我的妻子也是意大利人,她说她来自那不勒斯的一个村庄。”
汤米随即表达了对他的谅解,并且和乔纳斯握了握手。
他们先去了相隔三个街区的一间两层的复式四居室,价钱比一般的四居室都便宜,但离萨列里的酒馆有些远,经过汤米粗略的计算,他发现比平时要多十五分钟的车程。
钥匙插进锁孔,很吃力地转动一圈,打开门进到屋子,某种积压了许久的且不可言喻的陈腐味道充斥整个房间。中介赶忙跑到每个有窗户的地方开窗透风,外面是白雾茫茫的天空,楼下有对夫妻在争吵。
屋内装潢大气而精美,各式的雕花迷乱了双眼,但入户台上的各种细小磕碰与在花园外视察周边情况时所看见的景象都告诉汤米这里年代已久,屋主都说不定忘记了他遗落在街区角落的这间房子。汤米觉得这里勉勉强强,没有达到他的预期,于是选择继续去别的地方看。
他们前往在工区边缘的一个地方,刚下车,汤米就闻到一股化学物质的刺鼻气味,他到处张望,东边不远处有个冒黑烟的中型发电厂,轰隆隆地响。不是它发出的味道,他能分辨出来发电厂的燃煤味和其他化学制品的气味,想起来了,远处山脚下有一座刚开设的赛璐珞工厂,还她妈的在上风向。塑料制品发出的恶臭一刻也不停地飘到汤米的鼻子里。
“我操,这地方不行。”汤米说。“你没闻到吗?非常臭,臭的像是有个满是石油的粪缸在楼下炸了,而且有那个冒着黑烟的巨兽我晚上睡不好。不用上楼去看房间了。”
“您说的对……那咱们去另一个地方,大概在西第二十八街,非常抱歉。”中介相当诚恳地给汤米鞠了一躬。
从见到这个人的第一面,汤米就对他的行为感到奇怪,他有些谦卑地过头,快到会被别人当作是虚伪的地步。留着唇须的房屋中介仿佛猜到了汤米想说什么,他立马表现出一副已经参透人世哲学的表情,他弯下腰,仰起脖子,皮肤的褶皱在肩颈处被挤压,眯起蓝绿色的眼睛,极其恭维又自鸣得意的对他说:“安吉洛先生,大家都知道嘛,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往上走,谋求更高层次的生活,想必是走了某些不寻常的路子。说点您这类人爱听的话:这座城可是靠酒精来运转的。”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汤米耸耸肩,没有再和乔纳斯废话,“赶紧去下一个地方吧。我不希望在这事情上耗费太多时间。”
“然后你在一众烂的各有千秋的房子里选了在二十四街的这套?”
“其实我还在第一间房子与二十四街的房子之间纠结了一会,要知道屋主把她装的像一座宫殿。不过这间也不赖,主要是离我家人和酒馆都很近。小意大利少见的大平层。”
“这面积有多大?我猜是两千平方英尺。”
“差不多,再小一点。”
“好房子。”哈蒙点点头,
“的确如此,我打算再攒些钱,住到奥克伍德去,你那种联排别墅很不错,或者把这套屋子盘下来,她离酒馆很近,如果有事情我能第一时间到。”
“如果你想住,随时去就好了。”哈蒙摸了摸衣兜,答案是一无所获。“有烟吗?”
“有,你要自己卷的还是大突破的?”
“卷的烟丝是什么的?”
“从文森佐那里拿的,他很肯定地说是大卫杜夫。”
“我抽不惯那个,给我根大突破吧。”
“可以。”
“你不抽?”
“我刚才都来过一根了。”汤米掏出一盒新的香烟,原先的那盒被尼古拉斯抽完了,递给哈蒙,等拿完烟又伸回手,食指和拇指夹出里面的卡片,借着后院墙上的灯看卡片的图案——是一个时髦女郎,身穿花边领长裙,媚眼如丝地看着画外的人,棕色短鬈发戴着鲜艳的钟型帽,女郎帽上的丝带缠成蝴蝶结,似乎是在等人佳会。自顾自地欣赏着新获得的香烟卡片,这张比他最近收集到的几张马车烟卡好看的多,和自然风景比起来就更不用说了。他打算以后多买大突破牌的香烟,卡翻到背面,是几句简介——阿芒迪娜·马丁,自然的优雅与活泼,无与伦比的别致巴黎人,给予额外的魅力,但交谈请用法语。fpper的装扮让他想起特丽丝,愿她与那俄罗斯富豪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