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自秋往后一靠,眼里带了点回忆的打趣:“和郑组共事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说那么多话。”
不知道还有这一遭的路雅音怔愣:“很难想象哎……总感觉有点不真实……”
她记忆里的郑组永远不苟言笑,但做事格外靠谱,格外认真负责,和她一起出任务的时候总是特别安心,所以得到不合格的实习报告时她才委屈得不行。
“唉,某些人运气就是好,有人惜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愣是把你给扳正了。”秦斐撕开一袋辣条,表情惆怅忧郁,“我当年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我想加入七组,可是跟在老大后面磨了四个月他才点的头。”
“啊~”他夸张道,“我好可怜!”
“省省吧。”孟自秋推了下眼镜,“我当年都不准备招组员了。”
当年七组除他以外的小组成员全军覆没,孟自秋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半年的补位通知书已经下了两轮,孟自秋还是不愿意招纳新的组员。
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时的b级任务[贪泉]时的场景,五个人结阵断后,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他离开的途中,手腕戴着的生命探测仪上,五个名字一个一个地灰下去,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附骨之蛆的阴影。
“欸?老大你当年竟然不准备招人了?”秦斐确实不知道这回事,他好奇地追问,“你当年让我加入,是因为被我的诚心感动了吗?”
迎着他期待的眼神,孟自秋迟疑了一会儿:“……算是吧。”
秦斐:“……?”
他抗议:“什么叫算是啊?承认有这么难吗!”
其他人笑作一团,车里的气氛比起最开始的沉默,倒是回暖了不少。
孟自秋也跟着微笑起来。
其实他的话并不全是假话,秦斐的恒心固然是他同意的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其他人的话点醒了他。
那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时隔多年,他仍旧记得清楚———他身上是五条人命堆砌出的未来,就算他想堕落,想颓废,也该在大仇得报之后。
秦斐也在跟着一起笑,眼里却充满了忧虑,当年的事他只在风言风语之中模糊地知道个大概,他以为这么多年孟自秋已经放下了,但现在他才惊觉,其实心结从未打开,只是被藏了起来,又随着年限的推移被隐藏得越来越深。
每一所学校都和异处局有联系,秦斐当年上学时,孟自秋的名字如雷贯耳,一剑破敌,鲜有败绩。从那时起,他就很想要加入七组,可是他毕业那年,却听说七组在b级任务中几近覆没,只活下来孟自秋一个。
秦斐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坚持不懈的勇气,硬生生缠磨着加入了七组,可加入七组后,孟自秋除非必要几乎不再用剑,他听闻过的那一剑破敌的风采,好像只活在了传说中。总归……有些遗憾。
“你们继续玩吧。”在这一阵的笑闹过去后,孟自秋说,“我年纪大了,浅眠一会儿。”
他从座椅的隐形抽屉里拽出个眼罩带上,然后竖起了折叠隔音板,以免打扰到他们的兴致。折叠隔音板是异处局特制的,竖起来后外面的声音全然消弭,自成一方静谧。
“组长,别睡了别睡了!”孟自秋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慢慢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头摩根烫,脸上沾着几道灰痕,像是被人用手涂上去的,见孟自秋看他,他嘻嘻哈哈道,“开饭喽!”
远远地、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喊:“谭觉别偷懒,快过来帮忙!火要熄了!”
“来了来了———”被称为谭觉的男生回头应答,然后起身颠颠地向声源处跑去,跑了几步后他又回头,“老大,快点跟上来啊!”
孟自秋下意识地跟着他起身。
做饭的地方是小溪的不远处,石头摞起来的简易灶台上搁着一只形状奇怪的锅,底下塞着晒干的枯枝落叶,看起来有点像小朋友玩的家家灶。
脸上有皱纹的小老头端着只碗站在一旁喝汤,笑眯眯道:“栗栗,汤有点淡啊。”
齐栗一边管着锅,一边管着灶,手忙脚乱:“赵叔,那边有块盐石,你快用言灵给我合成点盐!!”
“都说了做饭让我来,你等着吃就好。”赵叔一边找她所说的盐石,一边笑她,“出任务前你非得让我保证小组的伙食全权由你负责,我们跟着你都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咳———”齐栗先是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理不直气也壮,“吃完这顿饭,再过个一夜,明天早上我们就能从山里走出去了嘛!领了任务奖金我请你们吃大餐!”
她豪气道:“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么一说,我们栗栗是准备钱包不保啊!”抱着一堆枯枝落叶的女人走回来的路上正好听到了这句话,“我可等着了啊!”
“什么钱包不保?我才不怕呢!”齐栗昂首挺胸地说完,发现自己那奇形怪状的锅正在往一边倾斜,急忙伸手抢救,“别别别别————”
斜后方伸出一只手来给她把锅拦住了,避免了这一锅野鸡蛋菌子汤翻掉的命运。
“呼———”齐栗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有燕燕!”
“栗栗。”帮她拦住锅的女孩问,“你锅里的见手青煮熟了吗?”
“高温大火,应该熟了吧?”齐栗托腮,手上的黑灰印到脸上,成了只搞笑的小花猫,她的眼神滴溜溜一转,瞄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孟自秋,“孟老大,你要不过来吃点菌子!”
喝汤的赵叔手一顿,小老头乐呵呵道:“栗栗啊,我们剑修肠胃再好,也不是你这么霍霍的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