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腊八之夜,婉襄心中顿时一凛,旋即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试探。
宁嫔是“她”,而她和他是“你我”。
“我觉得那常在很可怜,害怕那一夜她会被四哥惩罚。而皇后和宁嫔娘娘……皇后娘娘没有做错什么。”
皇后是个标准的皇后,除却无子,没有任何可攻讦之处。
提及皇后,雍正眼中的炙热退下稍稍,仍然含着笑意示意婉襄继续说下去。
婉襄轻轻蹭了蹭雍正的面颊,“皇后娘娘要的是平衡。”
只这一句,便已经点透今日事。
她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怨怪皇后,也不怨怪宁嫔。既都已经被困于紫禁宫墙之中,各尽其职便是最好的。
“那你要的是什么呢,婉襄?”他抱着她,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婉襄握着他的手,手指抚过他粗粝的指腹,最终在他手心写下一个“真”字。触觉比听觉更清晰。
她从没想过要他废置六宫宫人,独宠她一人。这不符合历史,也并不符合她的心意。
她自己都只不过是一个穿越的试验品,如何要求一个完整的人,要求这天下的主人遵从她的意愿行事。
所以即便这一个“真”字,也只是她的期待而已。
不是要求。
雍正睁开了眼睛,两道剑眉微微皱起,“为什么?”
婉襄伸出手,努力地想要将它们展平,“月亮就在那里,我只想享受它赠予的清光,并不想将它据为己有。”
他猝然垂下了眼眸,一池春水吹皱,“婉襄,你从前一定被人很好地爱过,珍视着。”所以懂得、谅解。
爱过,珍视着。
婉襄回忆起那场夺去她父母生命,改变她人生的车祸……是谁爱她,又珍视过她?
“百姓都爱戴您,也都盼望着您的爱意。”她也如是。
停在她纤细腰肢之间的那双手忽而用了力,他总拥有改换她眼前天地的能力。
落进他眼中的亮光散去,天河渐清浅,又昏沉,催得人欲眠。
但他不愿让她眠去。
微微风簇浪,在唇齿之间搅碎满河星辰。薄汗轻衣透,唯见露浓花瘦。
他很少有这样出格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圆明园中的界限总不似宫墙无限高,唯有相依偎之时,方能察觉彼此心动。
沐浴之时,雍正如平日一般坐在她身旁。水汽氤氲之中,不知为何婉襄想起了懋嫔的泪水。
咸福宫,养心殿,她都见她流泪。
“懋嫔娘娘是个怎样的人?”
“春眠……”雍正好像意外,也好像不意外。
“春眠时最早侍奉朕的,她原是个贞静温和的女子。与人为善,但又有些畏惧旁人,大多数时间都安静地坐在自己屋子里。”
原来懋嫔的名字叫做“宋春眠”。
“懋”字意有“美好”,那时的懋嫔,在雍正眼中应该是安静美好的。
“有人的时候做女红,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唱一段《桃花扇》,‘无主春飘荡,风雨梨花摧晓妆……’”
“朕喜欢听她唱,因为那时候她没有忧愁。”
《桃花扇》是昆曲名剧,情丝旖旎,细腻温柔,很符合这个名字。
“乌仁图和其其格离开之后,她也就再不肯唱了。宫门紧闭,也就是偶尔和宁嫔往来。”
婉襄其实还想问问宁嫔,她总觉得雍正对宁嫔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