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完成科研组交给她的任务,婉襄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愿。
这要求显然在雍正的意料之外,他不置可否,“朕还以为你会想要出宫的。”
婉襄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起了出宫这件事,“奴才既入了宫,便想要像父亲那样好好地为皇家效命,的确没有想过要出宫。”
难道是雍正不想留她在宫里了么?应当不至于吧。
紫禁城这般大,浩渺地像是无边无际的海洋。
她如今只不过是一尾最微不足道的小鱼,便是渔夫错网了她也会将她放回海洋中去,又如何能得帝王格外关照?
“昨日十三弟进宫陪着朕手谈了几局,闲谈之时提起了你的母亲,她十分挂念你。”
是怡亲王。
婉襄知道刘满同怡亲王的主仆关系不错,却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好到怡亲王愿意为了这般小事到帝王面前为他带话。
她有些受宠若惊,更有些惶恐,“母亲慈爱,记挂儿女本是人之常情,却不想叨扰了万岁爷,实在是不该……”
雍正回过头去,重新拿起了那只白瓷茶盏,却并没有品茶,只是望着茶水之中自己的倒影轻轻笑了笑。
“这不算什么……只是让朕想起了朕的皇额娘,她已经离开朕七年了。”
雍正有两位“皇额娘”,养母孝懿仁皇后早已于康熙二十八年薨逝,他所怀念的当然是他的生母孝恭仁皇后。
许多影视剧和小说之中都喜欢将雍正以及他的生母的关系描绘地十分恶劣。
这大约是因为雍正满月之后便离开了生母,而他后来又有了一个在九龙夺嫡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与生母无比亲密的亲弟弟多罗恂郡王胤禵。
甚至在曾静等人罗列的雍正十大罪状之中亦有“逼母”这一条,引得后世无数遐想。
那么事实呢?
“朕自小由孝懿仁皇后抚养,常在承乾宫中出入,却鲜少往皇额娘的永和宫去,也并不亲近她。”
皇帝将杯中的茶水尽数倒入了一旁的松树盆景之中,让他得以更好地欣赏这只杯子。
“它其实是皇额娘初为德嫔之时皇阿玛御赐之物,四、五岁时有一日朕入永和宫玩耍,失手打破了这只杯子。”
“那时皇额娘虽然已经是德妃了,出身底蕴终究不如旁人,定窑白瓷,于她而言已是极好的东西。”
“朕年幼倔强,越是犯错,便越是不想认错,甚至恶语伤人,言孝懿仁皇后宫中似这般的瓷器堆山填海……”
雍正苦笑着摇了摇头,珍而重之地将这只杯子放在了心口。
“皇额娘那时并没有责怪朕,只是将这些碎片都好好地收了起来,直至将要辞世之时方才将它重又交还于朕。”
婉襄垂下眼眸,望着黄昏时青砖上渐渐被暮色熔成一片的影子。
“提醒万岁爷勿要倔强,勿要傲慢,勿要伤了爱人之人的心。”
这是她的领会。
“不错。”雍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盏外侧一朵一朵的梅花之上掠过。
直到轻抚过每一朵梅花,他才又开了口,“皇额娘最喜欢梅花,常以梅花自勉,这或许也算是一种缘分……”
雍正没有再说下去,从长榻上站起来,先一步朝着中堂的那副踏雪寻梅图走去。
他今日穿着一件石青色云纹对襟长袍,负手立于画轴之前。
他的头发梳地很整齐,即便经过了一日的劳累也没有任何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