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不是那样清楚的,只知道个大概。
“是……贱民?不能和平民一样享受各种正当权利的百姓。
雍正也和婉襄一样,平躺着望着帐顶,“这么说的话,并不准确。实际上大清境内也就是浙江一代有较多的堕民聚居而已。”
“贱民并不完全等同于堕民,应当说,堕民是贱民的一小部分。这些人的户籍名并不是‘堕民’,而是‘丐户’。”
“南宋时便这样称呼,而后元时改为‘怯怜户’。到前朝与本炒时便又改为‘丐户’。”
“除此之外,堕民也未必尽数被定为丐籍,亦有被乐户、世仆、伴当等户籍的。”
“并且名为‘丐户’,大部分的人并不以乞讨为生,仍然也有诸如吹唱演戏、小买卖、小手艺、保媒、卖珠以及左接生婆等。”
雍正想起什么,忽而笑了笑,“婉襄,你从前不是读过冯梦龙的书么?”
他不叫婉襄看冯梦龙的书,自己却侃侃而谈:“《古今小说》中,《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中说:‘若数着良贱二字,只说娼、优、隶、卒,四般为贱流,到数不着那乞丐。’”
丐户不是良民,那乞丐却是。古人倒是笑娼不笑贫的。
“这样说,婉襄,你能明白了么?”
她点了点头,“我已经大致知道四哥赦免拯救的是什么样的人了。不过,既然南宋时便有堕民……这些人是怎么成为堕民的?”
乐户等一些贱籍来源是罪臣的家属,但堕民只聚集在浙江的绍兴、宁波、常熟一带,想来不是历代都有的制度之下产生的。
这个问题,却连雍正自己也不知道。
“说法有许多,有说是南宋投金的那些罪俘及其后代的,真假未知,朕虽不齿,但更不齿的仍然是宋室那些醉生梦死的皇帝与朝臣。”
“暖风熏得游人醉……一醉,便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了,倒好意思定旁人的罪。”
他评价过一句,继续道:“也有人说是明□□朱元璋惩罚那些投金叛国的人,并亲自定其户籍为‘丐户’。也有人说,这些人是被明□□惩罚的蒙古人。”
“在京、省者编为乐户,州、邑者即谓之‘丐户’。”
蒙古人和汉人的长相还是有区别的。平民与贱民又不许通婚,应当不是。
“除豁丐籍,其实原本应当查清丐户的源流,但鄂尔泰上书请削堕民户籍之时,也并没有查清楚这些。“
“朕后来下令让他继续查,终究事务繁杂,且年代久远不可考,留下来的文献也少,因此并没有继续查下去。”
堕民的来源,在现代也是未解之谜。
“堕民原本不许脱籍,不许与民人通婚,堕民男子不能参与科举,甚至纳费捐官。地位低于平民,即便对普通百姓也得称呼一声“某官”。”
“居住时只能住在低矮的房屋之中,出行亦不得乘车马。”
没有任何政治权利,甚至于没有人格与尊严。
“同样都是人,何必要强加‘丐’名于其上,侮辱他们呢?”婉襄不过是历数一遍这些,便觉得难以承受。
幸而雍正的举措让他们重新看见了生活的曙光,使得他们在百年的积郁中解脱。
不过,鄂尔泰上疏,他又为什么要同意呢?
婉襄又贴近他一些,把自己的脸埋在他脖颈里,“四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堕民本是前朝弊政,况其人繁衍已上百年,于本朝并无罪孽,何必使其生世皆沦为贱籍,低人一等?”
“不过朕削除他们的贱籍,当然并不纯粹是因为他们可怜。朕即位之初朝局动荡,宜施仁政,使百姓拥护圣主,生者衔环,死者结草,即千万世后共戴皇恩于无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