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已经放弃了思考,“今年三月,雨泽愆期。三月二十五日虽得时雨,然畿辅雨泽……”
这不是熹妃想听的。婉襄缓慢地抬起了头。
熹妃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钉在她身上,“刘贵人,你的命未必是攥在如今的这位皇帝手中的。”
野心勃勃,心存大逆。
“熹妃,你可知你此刻在说些什么?”
她是笃定了四阿哥会成为未来的帝王,或者也笃定了雍正很快就会将这万里江上送到他们母子手中。
所以她不再唤她的名字,假作亲和。
不对,不对……她的底气分明也并不是那样足的,她也在害怕,她害怕弘皙……
清廷之中有互相收养子女的风俗,雍正的思维向来异于常人……他才刚刚下令不许太监奉承皇子。
捕风捉影也罢,一定是他的皇子之中有人行事触及了他的逆鳞,这个皇子也未必就不是四阿哥弘历。
熹妃逼近了她,“后宫妃子不过只是君王的玩偶附庸,大清朝最有权势,真正母仪天下的女人在慈宁宫里。”
“刘贵人,你该做个聪明人。”
熹妃在盼望着他死。婉襄没法做个聪明人。
“嫔妾曾是永寿宫女,木讷迟钝,几时聪明过?“
“嫔妾此身唯知有君,万岁爷会千秋万岁,娘娘不必这样早便来逼迫他的妃妾。”
她平静下来,语气淡漠,“皇后娘娘还在呢。”
若是雍正当真……乌拉那拉氏会成为母后皇太后,牢牢地压她这个圣母皇太后一头。她实则连皇后都还没有越过去。
月色于室内沉淀再沉淀,熹妃和婉襄一坐一站,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僵持了许久。
在熹妃拂袖离去之前,她抛下了最后一句话,“本宫会让你知道,本宫与皇后之间,究竟谁才是胜者。”
旌表
“……小顺子,进丞去了哪里?”
东次间中只点燃了一盏烛火,婉襄坐在那烛火对面,身上仅有幽暗微光。
雍正仍然沉睡着,他的身体状况比年初时更为糟糕。
进丞是养心殿雍正身边另一个贴身太监,而他昏迷许久,婉襄始终都没有见到他。
小顺子坐在婉襄面前的脚踏上,越加压低了声音,“回贵人主子的话,进丞泄漏了御前消息,被万岁爷发往辛者库做苦役了。”
泄漏消息……
“是什么消息,又泄漏给了谁?”这个问题,其实婉襄也不应当问的。
小顺子便左右张望了一下,身体向着婉襄倾斜。
“这样的事,奴才只同主子您一个人说。”
太监的声音,即便压得再低,也总归是尖利的。在这样的夜晚伴随着他将要出口的内容,令婉襄身上微微发寒。
“前几日万岁爷朱批之时走了会儿神,不小心弄脏了御案,便让进丞进来收拾。”
“这小子当了这样久的差还是不懂得动脑筋,当着万岁爷的面偷看了密折上朱批的内容,竟还将这句话透露给了四阿哥。”
果然如此!
四阿哥弘历是未来的乾隆皇帝,哪里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连摔碎了爱新觉罗·福惠留下来的一只玩具陶瓷马都要这般战战兢兢。
婉襄终究还是经不住诱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是说给谁听的?”
“这句话,奴才倒的确听过……”
小顺子似有些犹豫,但终究很快横下了心,“是万岁爷批复鄂尔泰大人的密折时写的,‘朕之关心,胜朕顽劣之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