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醒来的时候仍然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紫禁城里的冬夜总让她错觉白日不会再到来。
后殿里那些红烛都燃尽了,填补上来新的,她眼前手执银缸的是一张陌生的女人脸。
她瞧见婉襄醒来便笑了笑,“刘答应,奴才是乾清宫宫女获萤。”
“万岁爷吩咐过,辰时要送您去承乾宫拜见皇后娘娘,此时已是卯正了。”
在察觉眼前一片空旷的时候,很多记忆就已经回到了婉襄的脑海里。
她羞于回想起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里发生的事,尽量地消化着这个名为“获萤”的宫女所说的话。
辰初就要去拜见皇后娘娘,这位帝王的正妻,而此时是卯正……也就是说只剩下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了。
这想法让婉襄脑海中残留的睡意很快消散殆尽了,她有些慌乱地坐起身来,一下子仿佛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做起。
她的东西都在承乾宫的镜春斋里,第一次面见皇后要穿礼服,打扮地正式一些,不能失了礼数。
她身边也不能没有陪伴的宫女,那便太失身份了。
还有什么她没想到的事……
获萤看出了她的慌乱,立刻出言安慰她,“答应主子别慌,应当准备的东西奴才已经都替您准备好了。”
“您的礼服此刻就在殿中,不知您有没有相熟的梳头嬷嬷,奴才请了宁嫔娘娘赞赏过的一位嬷嬷过来。”
“您身边没有宫女在下房候着,万岁爷安排奴才陪您同去。万岁爷还说,主仆之间的界限应当分明,不可以恩情凌驾其上……”
获萤细细地说了一堆,婉襄欲要下床趿鞋,身体某处骤然传来的疼痛终于苏醒,一下子限制了她的行动。
幸而是她能忍耐,不然在一个她并不相熟的宫女面前,也太……
婉襄忍耐了片刻,直到这疼痛在她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蔓延,才终于顺利下了床。
获萤是个能力超群的人,在她合理的调度之下,婉襄很快完成了面见皇后之前的一切准备。
望着铜镜之中虽不能说是盛装,到底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女子,婉襄一时之间有些怔忪。
并不是惊叹模糊铜镜之中宫装丽人的美丽,而是惊异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相似。
她从前就觉得刘婉襄的容貌同她自己有些相似,在清代并不算高明的化妆技法,与被铜镜刻意模糊过的面容之下,她仍旧错觉是见到了二十出头时的自己。
为什么……
“刘答应,请您移步景仁宫。”
获萤的话打断了婉襄的思绪,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获得皇后的好感,或者说,至少不能让她讨厌自己。
历史会顺着它原本的轨迹往前走,结局是相同的,但过程并不一定。
尹桢说过,她已经成为了那个做选择的人。
婉襄此时的位份太低了,并不能乘坐轿辇或是其他的代步工具。
但雍正仍旧为她预备了一顶软轿,在疼痛和逾矩之间婉襄还是诚实地选择了逾矩。
在积雪之上软轿走得很慢,尽管景仁宫并不遥远,婉襄下轿的时候天色仍旧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今日恐怕仍旧不是很好的天气,宫门之外扫雪的宫人或者知道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无用功,有一搭没一搭地清扫着,好奇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而婉襄站在景仁宫正殿之前,望着殿门牌匾之上的“景仁宫”三个字出了片刻的神。
与明代时坤宁宫固定为皇后居所不同,到了清代顺治十二年之后,坤宁宫便逐渐成为了萨满教祭祀,与皇帝大婚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