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法”之意,为在一处齿轮的长轴上固定透明的螺旋玻璃柱,由机械带动之后,这齿轮转动起来,看起来就同流水一般。
婉襄记得她大学的时候学习古钟表养护的时候,曾经听教授说过,古钟表中每根水法齿轮之间的传动比都是一,也就是说,每根水法的形状大小,齿数、齿形都是一样的。
这座钟表既被称作“铜镀金八仙水法转花钟”,想来内里的结构便是如此。
可惜她不能提出将这座钟表拆解,她害怕内务府的工匠并不能将那些零件重新严丝合缝地装回去,也就只能是欣赏欣赏它的外观了。
之所以她说这座钟表是中西合璧,就是因为在底座与表盘中间的部分,围绕着描画祥云的衔接处站着道教神仙之中的“八仙”,八仙之外更有两只瑞禽托举着表盘,每处细节,无一不精致。
雍正仍然觉得自己被冷落,“朕何时小气过,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话嘉祥听不懂,但不妨碍她觉得阿玛与额娘正在闹矛盾。
于是她一下子从婉襄怀中站起来,连鞋子也没穿,转瞬间就跑到了雍正身边,按着他的膝盖往上爬,被他一把抱起来,在空中托举了片刻,才放在膝上。
“嘉祥来帮阿玛批奏章么?”
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到。
嘉祥认真地看了一眼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字,便往雍正怀里拱,抓着他衣袍上的纽扣,“嘉祥不识字,嘉祥不会。”
雍正被她拱得有些痒,任由她攀着他的前胸像是攀着一座高山,向婉襄道:“朕并不是很想同不识字的人说话,婉襄,你来陪朕说话。”
婉襄轻笑了一下,把铜镀金珐琅转花葫芦式钟换到了自己面前。
“朕令果亲王视察直隶及诸省满洲驻防之官兵情状,今已有回报。京师而至西安,及直隶、陕西两省地方,墩台皆已齐备,且完固高峻,一望蔚为可观。”
“而山西一路山径,向来竟未设立墩台。其平坦之处,则仅存旧址。墩台倾圯,已成土阜。”
墩台是一种报警台,清初之时,皇帝便已经下令各地建立墩台营房。
若有警则守军举烟为号,有寇至则挂席鸣炮以报讯,缉盗卫民,所关甚为紧要。
“朕屡降上谕,使各省文武官牟稽查办理,敬谨遵奉。然石麟、王羾等受朕委任,亲在地方,何以疎忽怠玩至此?”
“若非年老糊涂,即系苟且塞责,不肯实心任事。朕已着人将其调取来京,必得当面好好同朕奏明。”
即便雍正再三强调不得玩忽职守,也总还是有人玩愒性成,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婉襄继续摆弄着这钟表,她的文物搜集进度,已经到了最后的十件了。
她发现这些西洋钟表的底座总是很华丽的,若是钟表有灵,大概会说:“大家欣赏我的外表就好,我的身体里面有精密的机芯,请大家千万不要对里面的结构感兴趣。”
为了保护里面那些自有其规律,外人却不能懂的机械,匠人们只能百般用心,用富丽精巧的外观来吸引旁观者消耗掉所有的热情与好奇心。
这一做钟表底座上的并不是珐琅西洋画,而是一个一个雕塑精美的小人与摆设——他们都会随着时针的走动而转动,故名为“转花”。
整个底座是一座二层西洋小楼的形状,楼房轮廓边缘都有小颗粒的红宝石镶嵌。
分明是欧洲人制造的,但这风景与建筑也有些像是印度风格,早在一百多年前,英国就已经侵入莫卧儿帝国,建立起了东印度公司,与大清相邻的那个国家,正在一步一步地沦为英国的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