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样,还有好多缺口呢。”小顺子此时倒是很实诚。
婉襄将这个花瓶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放进了柜子里,“自然不怎么样了,不过此时也只能先这样。”
金缮之法比锔瓷要更费上数倍的时间,这只不过完成了其中的一道工序,随后需要自然阴干至少十日。
“如你所言,这花瓶上还有很多缺口,后续我需要以生漆调和青砖灰,将有缺口的地方都补平,阴干七日之后以炭块打磨平整。”
说到这里丽嘉的时候,小顺子的嘴已经合不上了。
可这个方法到这里也还没有结束,婉襄干脆将它说完整。
“随后要描红,除去表面的细微颗粒。阴干一个时辰之后,在将干未干之时以刷子描上金粉。”
“上了金粉也不算完,还要用棉布将整个花瓶都擦拭一遍,除去表面多余的金粉,并且使金粉能更好地固定。”
“此时又要阴干数日,再擦拭一遍,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婉襄的话说完,又过片刻,小顺子才合上了他微张的口。
“这也太麻烦了吧!真不明白万岁……那位爷明明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让姐姐修复这样的一个花瓶。”
“惜物之心。”这是婉襄做了许久的文物修复师之后才领会的。
这的确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婉襄想起昨夜屏风之后,桂花月影里寂寞的皇帝。
“送来修复的东西,往往都不是因为它们本身有多珍贵。”
坐拥天下仍有惜物之心,万般难得。
小顺子果然不懂,又苦着脸抱怨了一句,“可是这时间也太久了些。”
婉襄回头望了似乎重新陷入了沉睡的桃叶,“贵人们通常都有很好的耐心。”
而她也是的。
齐妃
“小顺子,捧着这花瓶小心些。若再碎一次,可就难修补了。”
雍正七年的冬日来得似乎格外地早,堪堪进入十月,紫禁城里便飘起了小雪。
婉襄嘱咐过一句,从下房之中走出来,撑开了一把油纸伞。略略踮了脚,想要为小顺子也隔开一片风雪。
小顺子很快就笑着躲开了,“刘姐姐是女儿家身娇体弱,奴才皮糙肉厚,并不打紧的。”
婉襄知道宫道的拐角处有人盯着,但既小顺子推拒也就作罢,心里一瞬间觉得这诱饵放得有些过于明显了。
于是尽量自然地紧了紧身上的薄披风,继续同他闲谈着朝着御花园东面的摛藻堂走去。
小顺子还太年轻了,私下里总喜欢说一些主子们的闲话。
“姐姐听说了么?前几日齐妃娘娘又被万岁爷训斥了一顿。”
齐妃是雍正潜邸时的侍妾,一共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子,却只有第三子弘时活到了成年。
可惜史书记载弘时为人“放纵不谨”,于雍正五年被皇帝下旨削去了宗籍,抑郁而终。
小顺子分明是话里有话,婉襄也乐得给他递梯子,“是为了什么事?”
小顺子便四下张望了一下,“她给被熹妃娘娘禁足的安贵人求情,话语之中还提到了‘那一位’。”
婉襄敏锐地理解了小顺子话语之中的“那一位”是谁,也不觉谨慎了起来,“她毕竟是做母亲的人。”
小顺子却有些不屑,“同样是做母亲的人,奴才的师傅说了,若是熹妃娘娘,绝不会让事情落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