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资格,所有人都能嘲笑他,唯独裴梧不可以,因为那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可能是裴沂前半生活的太恣意嚣张,于是命运在她十八岁那年来了个急转弯,从而铸就了现在的疯子——裴沂。裴梧把她扶起来,递过去一包餐巾纸“擦擦眼泪,奶奶知道你回来了吗?”裴沂妆花了一片,眼睛下方都是掉落的睫毛膏,她一边擦一边点点头“我一回来就去看她了。”“这事儿没让她知道吧,奶奶年纪大了,你别去烦她。”“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所以我才去学校找得你。”裴梧觉得很好笑,那箱牛奶,可能花光了裴沂身上仅剩的现金,明明她一个手包一件皮草外套都不止五万块。她在街头流浪居无定所,会难得的想起自己国内的弟弟千里迢迢来借钱,但却不会想起卖掉这些奢侈品,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你什么时候走?”“今晚,我一会儿就去高铁站,你先把钱给我。”裴梧看着她补好妆把自己收拾得像白天一样盛气凌人,慢慢地一字一句的说“以后,别再回来了。”“你什么意思?”裴沂紧张的看着他。“我没有钱养你,这是仅剩的了。”裴梧把一张银行卡放进裴沂的包里“密码是妈妈的生日,”“以后脾气别再那么大了。”这是他对裴沂最后的温柔“还有,”“别再见了,姐姐。”“师傅,去高铁站。”裴沂坐上出租车,窗外掠过夜晚的江城。汽车平稳的驶上一座桥,上面挂满俗气廉价的灯泡,人为营造出一种繁华的假象。两边都是寂静江水,裴沂记得它叫星江,这个国家几万条星江之一,它环绕包围了整个小城,因此这个地方才被叫做江城。江城二中就是在这条河里诞生的一个怪物,全部孩子都得在这压抑窒息的河流下拼命争夺为数不多的氧气,再颤颤巍巍走上那座名为高考的独木桥。裴沂的青春期又迟缓又漫长,直到如今她21岁了,还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无缘无故的迷茫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她想起来和那个女人是怎么吵的架了,好像是她的小孩踢到了自己的宠物狗。当时裴沂就炸了,一巴掌就甩了过去,那个小孩被打倒在地上一直哭个不停。然后她的后妈——一个只比她大一岁的中年妇女,跑过来也打了裴沂一巴掌。裴沂认为一味的用年龄定位女生是错误的,像一个23岁就做了小三成功拆散别人家庭嫁做人妇还生了小孩的——这么一个女的,裴沂就认为她是个中年妇女。裴沂想不明白男人有些什么贱脾性,但他们永远都喜欢一无所有的年轻漂亮女孩。车子开过江城二中,裴沂想起了自己十八岁那年。那一年啊,真的是最最糟糕的一年,任何言语形容都显得苍白。反正,她,裴梧谁都不好过。整个裴家都不复而存,整个江城都在说裴沂,可惜了裴沂。裴沂回过神来,飞机在逐渐升空,地上的景物都越来越小,一天之后她将到达大洋彼岸。裴沂翻开手机,消息停留在前天,她曾经的爸爸为了那个23岁的中年妇女把她逐出家门还不够,扬言说要告她让她坐牢。她很果断地回复说我回国了,于是对面便没了后文。她在最美好繁华的年纪失去了全部,连唯一可以信任依靠的家人都是假的。裴沂还清晰地记得那场面有多可笑,她还没从发现父亲出轨偷情的证据缓过神来,就被威胁如果她说出去就会被赶出裴家,反正她也只是抱养的。那句话是裴沂整个青春期崩塌的导火索,随后。事情一件一件接连不断地爆发。母亲去世,父母离婚,父亲移民再婚,外公家一气之下断绝关系,大人们之间忙着分割争夺财产,裴沂的抚养权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那些小时候抱着她喊小公主的叔叔婶婶们,现在都撕破慈爱的表象露出可怖狰狞的嘴脸,说我才不要你这个拖油瓶。裴沂每天都在以泪洗面,她曾经的温室被整个打碎,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可她只会哭。最后,却是她那个不知进取整日耽溺于玩乐的弟弟站了出来,把自己去澳大利亚的机会给了她。她确实没有资格责怪那个男人,在母亲去世以后,还恬不知耻地跟去国外生活了整整两年。但是裴沂没有不代表裴梧也没有。骨肉至亲彼此仇恨,这种情感其实是十分复杂的,她与裴梧之间,与整个裴家之间,是一场跨越时间的拉锯战。其内里涌动着无数难以言喻的感情,但终究大家都用仇恨来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