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屿笑着打量了一下他:“你就是练成施瓦辛格,在我眼里还是可爱。”
何洛远笑道:“你这话听着像我奶奶说的。”
虽然只是远郊,还不是真正的农村,但没有了高楼大厦和人潮汹涌,还是显得天格外蓝,水分外清。何洛远是真的喜欢这种安静,城市里虽然繁华便利,但无处不在的嘈杂总让他内心无法宁静。
这里是一片可以采摘的果园,主要是桃树和杏树。白里透红的水蜜桃沉甸甸挂在枝头,散发着清甜的果香,等着被人摘回家品尝。
果园的主人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能背在身上的大布口袋,让他们可以边摘边吃。
硕大的桃子每个都有半斤重,吃是根本吃不下多少的。两个人随意漫步在位于山坡的果园里,听清风拨弄枝头,看阳光亲吻树梢。不时见到个桃子长得又大又红的,就把它收入囊中。
两个人边聊天边闲逛,竟然不知不觉塞了满满两袋子的桃子。那些水灵灵的果子聚集在一起的重量,即便是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背时间长了也觉得吃力。
半山腰有一小块平地,他们干脆把桃子往旁边一放,席地而坐。低矮的丘陵绵延起伏,到处都是秋天的身影,像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纪宁屿拧开一瓶水递给何洛远:“小远,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初中的时候一起去公园爬山,结果迷路那次吗?”
何洛远接过水喝了两口:“你是说天快黑了还找不到路,你差点儿吓哭的那次吗?”
纪宁屿拿过何洛远喝过的水,边喝边说道:“你是不记忆产生了错乱?当时差点儿吓哭的明明是你。咱们那天本来是想抄近路下山,结果那条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断了,然后咱俩就迷路了。”
何洛远撇撇嘴:“你还好意思说,我当时说原路返回,你非说你认识方向,往前走肯定能走出去,结果呢?咱们走进了一大片野坟地,我到现在想起来后背都发凉。”
纪宁屿笑起来:“我记得你当时吓得小脸儿煞白,一直哆哆嗦嗦抱着我的胳膊,一步都不敢跟我分开。”
何洛远记得当时的情形。天色逐渐变暗,阵阵阴风吹过坟头,年代久远的墓碑斑驳破碎,上面的文字早已模糊难辨。四周荒草从生,不时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何洛远从小就怕鬼,那一瞬间,他看过的所有鬼片都争前恐后地往眼前涌,让他总感觉下一刻就会有一只手突然拍上他的肩膀。他当时死死抱住纪宁屿的胳膊,无比庆幸有这个人在自己身边。
“你当时怎么那么镇定,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吗?”何洛远问。
纪宁屿摇摇头:“我爸妈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从小就被教育得完全不信鬼神之说。不过我当时还是有点儿担心的,我怕草丛里会有蛇,也怕天黑了不容易走出去。不过后来我们穿过那片野坟地,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大路,那一刻我心里反倒是有点儿失望。”
“你失望什么?”
“因为你一看到大路,就放开我的胳膊了。我想让你一直那么抱下去,我甚至有点儿想跟你在山里多待一会儿,晚上气温低,到时候你抱的应该就不只是我的胳膊了。”
何洛远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那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想这个?!我当时完全就是劫后余生的感觉,以为阎王爷放了我一马。结果你竟然想的是怎么吃我豆腐?”
纪宁屿大言不惭:“当然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让你主动抱我,我当然希望能多享受一会儿。再说咱们当时手机都有信号,实在不行还可以求救,又不会真的发生危险。”
何洛远无奈地摇摇头:“我当时被那个坟地吓得脑子都不转了,压根儿不记得自己还有手机这码事儿。不瞒你说,当时你表现得那么冷静,在我眼里就跟超级英雄一样,高大威猛,闪闪发光。”
纪宁屿笑起来:“那真可惜了,我应该借着英雄光环赶紧得寸进尺的。那天咱们走到大路之后,在一个观景平台停下休息。当时正好赶上日落,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想亲你?”说到这里他轻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要是能再莽撞一点儿就好了,如果我敢亲了你,我们大概就不会错过了。”
何洛远回想起那天看到的日落,当时惊魂未定的他什么都顾不上想,只庆幸自己还能见到那么美的阳光而不是被孤魂野鬼给拖走。他完全不知道身边那个被他暗恋的人,竟然正在默默地偷看他,想要亲吻他。
他又想起了蒋烆,想起了在那个夏日的午后,被蒋烆突如其来夺走的初吻。那一刻的他,心里其实还在喜欢纪宁屿。
“小远,现在还不算太晚,是吗?”纪宁屿望向他,试图穿越这些年离别的光阴。
何洛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朝自己慢慢靠近。
熟悉的气息让回忆翻涌。当年纪宁屿在给何洛远讲题的时候,凑得很近的两人一直在偷偷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拼命隐藏的心跳成了如今无尽的遗憾。
纪宁屿在极近的地方停下,悄悄观察着何洛远的反应。没有害羞,没有胆怯,三十二岁的何洛远只是静静等着他的行动。
双唇轻柔相触,幻想中的吻在迟到了十几年后终于成真,他们却各自怀揣忧伤。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细致的啜吻是对时光的反抗与控诉。只是时光从不容任何人质疑,纪宁屿娴熟的亲吻与何洛远有技巧的回应全都在提醒着他们,那个在夕阳下错失的初吻,永远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