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烆出了小区就直奔一家二十四小的宠物医院。值班的护士看了眼小猫,就告诉他,这猫崽实在太小了,靠人工喂养恐怕很难养得活,而且它被遗弃有可能是猫妈妈已经判断出它的存活率低于同窝的其他小猫。护士让蒋烆做好救不活的心理准备,然后卖给了他一罐猫奶粉,并给他详细讲述了喂养知识。
喂养刚出生的小奶猫比蒋烆想象的要麻烦许多。每间隔一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并且小猫还不会自主排便,每次都需要人的帮助。蒋烆设了闹钟,整晚的睡眠一次次被打断。这对一个睡眠很好的年轻人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但他做到了每次闹钟一响就强迫着自己醒来。因为他的醒来与小猫的性命息息相关。
蒋烆不放心把这么需要耐心的工作交给他那位懒惰的保姆,就干脆不去上学了,留在家里照顾小猫。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多去学校混两天也拯救不了早就深陷天坑的成绩。
蒋烆就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小猫两天,何洛远每天都会趁着午休和放学时间跑去探望。小猫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泛着淡淡的蓝光,望向他们的时候,闪动着生命的喜悦。
然而第三天的时候,小猫突然开始腹泻不止。蒋烆急匆匆带着小猫去了医院。医生做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只能看小猫自己了。如果它能挺过今晚,就有希望。
何洛远那天很晚才离开,晚到家人一遍遍地打电话命令他立刻回家。临走时,他对小猫说:“明天见,小家伙儿!”
蒋烆彻夜未眠,陪着小猫等待天明。然而在天际出现第一丝光亮的时候,小猫还是在他的怀里离开了。
这天是星期天,何洛远一大清早就急匆匆冲去了蒋烆家。等待他的却是蒋烆哭红的双眼,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小猫。
这个小生命从被发现到最后离开,和他们一共相处了不过几天时间,甚至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可它的离去却不知为何让两人都难过不已。
想要找个地方埋葬小猫,让它回归到自然。他们想来想去,附近最接近自然的地方就是沿海一带的防护林。
两个人把小猫放进最初蒋烆带它回家的那个鞋盒,盖上它最爱的小毯子,抱着它一路来到林中。
这里既是起到防风固沙作用的重要林区,也是许多早恋的学生幽会的地方。郁郁葱葱的林子里到处是交错纵横的小径,藏满了年轻情侣们的甜言蜜语。
他们找了个安静偏僻的地方,把小猫埋在了一棵大树下。
何洛远看着鞋盒被土一点点盖上,忍不住流下眼泪。小猫在他手心里扭动,尖锐的小爪子刺着他皮肤的感觉还历历在目,转眼间一个生命就消失了。
蒋烆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
“蒋烆,我为什么这么难过……”
“因为,我的小远很善良啊。”
蒋烆看着他哭湿的睫毛,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一个人在他们身后突然大喊道。
两个人全都吓了一下,转过头,只见教导主任正怒气冲冲地朝着他们奔过来。
他们一直到后来也不知道教导主任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去抓偷偷幽会的学生的,还是自己去跟人幽会的。他们只记得当时主任的地中海发型在风中向上飞舞,让他看起来像是要人命的阎罗。
学校办公室里,教导主任气到一边拍桌子一边频频甩成语:“伤风败俗!有违人伦!恬不知耻!不堪入目!”
“主任……”蒋烆打断了他背成语词典。
“你给我闭嘴!现在没你说话的份儿!何洛远,我是万万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好学生,居然甘愿和蒋烆这种害群之马混在一起,干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儿!”
何洛远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了。刚刚教导主任出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吓懵了,仿佛天瞬间塌下来一样,世界从四面八方朝他挤过来,让他陷入极度的恐慌。
蒋烆在一旁嚷道:“他干什么了?是我抱的他,是我亲的他,是我非礼的他,他是受害者,你一直骂他干什么啊?”
主任不买账:“你少跟我这儿打马虎眼!你非礼他,他不会反抗啊?”
“他吓傻了啊!主任我就全都跟你说了吧,今天这事儿就是我趁人之危耍流氓。小……何洛远他捡了只流浪猫,家里不让养,我就自告奋勇替他养,结果一不小心给养死了,我俩就去林子里把它给埋了。何洛远他心里难受,我就趁机安慰他,然后就起了歹念。主任,幸亏您及时赶到,阻止我滑向犯罪的边缘。谢谢,谢谢!”蒋烆说着就要去跟主任握手。
主任一把挥开他的手:“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何洛远,我问你,是他说的这么回事儿吗?”
何洛远脑袋嗡嗡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勇敢地承认两个人的关系,还是不辜负蒋烆想要保护他的苦心。
“就是这么回事儿,主任你就别再逼问他了,他今天受的惊吓够多的了。你不怕把他吓出个好歹来,回头影响了他高考啊?他跟我不一样,他可是985的种子选手,主任你奖金不想要啦?”蒋烆一刀捅到要害。
主任阴沉着脸,开始权衡利弊。离高考就剩不到三个月了,这个时期的学生心理都十分脆弱,确实得小心对待。何洛远的成绩一直都很稳定,不出意外的话,最差也能摸个末流985回来。对于主任而言,只要能保住升学率,他才不关心何洛远是直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