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明白了,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纪宁屿勉强笑着说道。
除了接受,他还能做什么?他们甚至连关系都没有确定,他只是何洛远的一个追求者,此刻他唯一有资格的,就是撤退。
可他怎么能甘心就此撤退。
17
秋天是峰海的美食旅游季。螃蟹一个个肥到脚趾尖都是肉,刚刚结束了繁殖期的各种甲壳类被从海里打捞上来,争先恐后地霸占着大大小小的餐桌。
许霖家的酒吧开在沿海商业街,平日里白天都不开门。但经不住旅游旺季的利益诱惑,这段时间每天不到中午他就开门营业了。
此时店里人不多,刚从海边游玩回来的客人脚上粘着细沙,身上带着咸咸的海水味,三三两两坐在靠窗的座位轻松交谈。桌上的鸡尾酒杯插着清爽的柠檬切片,杯壁上的水珠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吧台的角落里,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愁云惨雾,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吃点儿东西吧,打我没开门你就跟这儿喝,好歹也垫垫肚子,别回头再把胃给喝出毛病。”许霖说着把一盘肉酱意大利面放在蒋烆面前。
蒋烆用叉子机械地卷着面条,越卷越大,最后把整个盘子都卷成了一个漩涡,却始终不打算吃。
“行了别玩了,你要是觉得不合胃口,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儿别的。”许霖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
蒋烆眼眶通红,木然地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许霖叹了口气。故事的来龙去脉蒋烆都已经叙述给他听了。他的这间酒吧就是这帮好朋友的树洞,不管那些人飞得多高多远,在遭受了风雨时,都会想要回到这里向他倾吐。
杯中有烈酒,面前有老友,实在是没有比这更适合痛哭流涕的地方了。
“许子,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就想要他……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又拿什么要他……”蒋烆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眼泪又开始要沸腾。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男人嘛,先立业再成家才是正道。但是小远不是个看重钱的人,就算你真的一无所有了,我想他该喜欢你还是会喜欢你的。”
蒋烆摇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小远明确表示了,他不喜欢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恋爱脑,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反而彻底失去了跟他在一起的资格。”
许霖点点头:“懂。其实如果你真的为了他放弃所有,这对他反而是个沉重的负担。这世间的事儿啊就是这样,人一旦认真付出了,就会渴望回报,别管多高尚的人都是如此。孤注一掷的投入绝对不是一段感情的良好开端。”
蒋烆苦笑了下:“我现在已经连孤注一掷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已经和宁屿在一起了……”
“什么?宁屿……是gay吗?”许霖惊讶道。“我靠,合着我身边这么多gay啊?你和小远是最早官宣的,周易是上大学之后说的,宁屿这个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家伙隐藏得够深的啊……”
蒋烆满是无奈地抹了把脸:“宁屿在我们这群人里一直都是鹤立鸡群,光t大毕业这一点,就已经把我们秒得渣儿都不剩。而且你也知道他跟小远的关系是最好的,他们两个算得上是两小无猜了,这回我是彻底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也不是啊,你刚才也说了,宁屿从小就是鹤立鸡群,他优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当年小远还是选择了你,这就说明你身上有让他喜欢的东西。”
蒋烆自嘲地摇摇头:“你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追上小远的,完全就是死皮赖脸。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可当时年轻任性,喜欢的人就一定想要追到手,小远当时答应跟我在一起,其实也是半推半就。当初夏渝和冉晴分手的时候,夏渝说的那番话,其实就已经点醒了我。但是我当时就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就那么执拗的想要死死抓着小远不放,一直到后来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
……
蒋烆与何洛远的过往和夏渝与冉晴的故事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蒋烆和夏渝都是暴发户富二代,并且同为学渣。而何洛远和冉晴都是前途大好的优等生,同样低调安静。与何洛远不同的是,冉晴的家庭条件也相当不错。
蒋烆初与这群人结识的时候,夏渝刚喜欢上冉晴。他参与围观了夏渝的整个追爱过程。
那年他们也是聚集在这间酒吧,七嘴八舌为夏渝出谋划策。
当时孔明在列举夏渝优势的时候,蒋烆在一旁也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着勾:个子高、长得帅、家里有钱,标准高富帅代言人。
但许霖当时的话却给夏渝泼了一盆冷水:“你是高富帅没错,但人家姑娘也是白富美,而且人家还是超级学霸,你有的人家都有,你没有的人家也有,所以你的优势是啥?性别男吗?”
一群人沉默了半晌,想尽办法要帮兄弟挽回局面,但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最后夏渝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个空有一副皮囊的败家子儿。
夏渝对自己的结论像一支无形的箭射中了看热闹的蒋烆。
蒋烆原本是很自信的,走到哪里都能混得开的性格让他一直自我感觉良好。从酒吧回去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认真客观地审视了一遍自己。他发现自己除了还算不错的外表和从父母那里伸手要来的钱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而且他的学习比夏渝还要差很多,完全就是无可救药。
那天之后,当他跟着何洛远、纪宁屿一起上下学,听着他们讨论将来想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的时候,第一次产生了自卑感。他的未来是注定的,不出意外会比很多人都好,但却并不是他自己凭本事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