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22章（第1页）

“很漂亮。”

楚明月继续碎碎念道：“初中的我争强好胜，把成绩视为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哪怕是生病，我也不愿意请假，而是坚持著带病上课。”

“那天其实是我第一次逃课，我本以为会慌慌张张，但没想到看到这片美景后我的心情异常平静。我在树下坐瞭很久很久，放空自己的大脑，任凭自己胡思乱想，忘掉瞭考试，忘掉瞭成绩，忘掉瞭学校。”

楚明月领著林也在长椅上坐下，继续道，“初中的我可以说是一个卷王，但是那天之后我就不再像以往那麽在乎成绩和排名，因为我终于意识到，生活中还有很多我没有发现的美好。后来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坐车来这裡看一看，散散步，在树下坐著。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可以治愈我所有的不开心与焦虑，让我重归平静。”

说著，楚明月认真地看向林也琥珀色的眼睛，“林也，我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找到独属于你的那片净土，让自己得以休憩。”

林也抿瞭抿唇，错开瞭楚明月的视线。

正当楚明月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太矫情，让林也觉得尴尬的时候，他开口瞭。

“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轨瞭。”

林也轻描淡写地抛出瞭一个重磅炸弹，楚明月不由得屏住瞭呼吸，静静地听他讲述。

“从最开始的隻是偶尔回来得晚，后来就演变成瞭整夜整夜不回傢，连周末都睡在外面。”

“甚至有一次，他还把外面的女人带到瞭傢裡。”

“我的母亲深爱著我的父亲，对于这样的事情，她当然无法接受。所以每次在父亲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会爆发激烈的争吵。”

“那时候我很小，不明白为什麽父亲母亲要对著彼此大吼大叫，甚至互相伤害，不明白父亲为什麽总是喝得醉醺醺回傢，不明白为什麽他稍有不顺，我就要挨打，不明白为什麽母亲总是抱著我哭，让我长大以后要对她好，说她隻剩下我瞭。”

“再后来，在我父亲把别的女人领回傢不久后，我母亲就自杀瞭。”

“她那天很温柔，是我记忆中最温柔的样子，她耐心地哄我睡觉，给我讲睡前故事。”

“然后，在她把我哄睡著之后，她吃瞭很多很多片安眠药，沉睡在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乡。”

“那天我醒来之后，摸到的就是她冰凉的手，她就那样睡著瞭，再也没有醒来。”

“后来我听说，安眠药都有放自杀机制，一次性吞入大量安眠药会导致人呕吐。呕吐的声音那麽大，我却没有醒过来，独留她一个人在痛苦中去世。”

林也一直望著向前流淌的河流，神色淡淡，仿佛讲述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但他其实隐瞒瞭一小段，那就是在母亲去世之后，随著他逐渐长大，他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每次即将陷入深眠之时，便会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红，仿佛在提醒著他，因为他小时候的疏忽，才造成瞭母亲的去世。无数次无法安睡的夜晚，都是对他一次又一次的鞭挞与惩罚。

“你母亲的自杀并不是你的错，”楚明月顿瞭顿，她本想说一切都因为你那个不省心的爹，但还是选择瞭一种委婉的说法，“每个人对于苦难的承受点并不一样，无法直面婚姻的失败，这很正常，但主要责任并不在于作为孩子的你身上，另有其人应当承担这全部的过错。”

说完，楚明月站起身，拍瞭拍林也的肩膀，开口道：“作为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一个拥抱。”

林也垂下眼睛，继续开口说道：“在母亲离世之后，祖父祖母本想把我接到身边抚养，但是我的父亲他却坚决不同意，他们爆发瞭激烈的争吵。”

“为瞭远离祖父祖母，我的父亲不惜举傢搬到b市，哪怕是祖父祖母临走之前，他都没有回去看望哪怕一眼。”

“祖父弥留之际，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我，叔叔给我订瞭a市的机票，让我得以看到爷爷最后一眼。”

“回到傢后，父亲他勃然大怒，他觉得我在挑战他的权威，觉得我即将离他而去，把他抛下。”

“可笑的是，原本我并没有这个念头，听他说瞭这句话之后，这个想法如杂草一般在我的心中疯长。”

“报志愿的时候，他想让我报金融，但我改成瞭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漫画。”

“被学校录取的时候，他快要气疯瞭，扬言大学期间不会给我一分钱，让我滚出他的傢。但是没关系，我可以通过接稿子赚钱。”

“后来我想回到祖父祖母生活的地方，我想念小时候的那个傢，那个在a市，早就被我父亲抛在脑后的那个傢。”

“毕业后的两年裡，我努力画画攒钱，终于攒够瞭一套房子的全款。”

“我终于，有傢瞭。”

虽然林也的语气平淡，但楚明月还是很心疼林也的遭遇，在最该被傢人疼爱的年纪裡失去母亲，长大后被自己的父亲言语威胁，父爱与母爱似乎隻是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瞭一下，很快便消失瞭个干净。

楚明月弯腰抱住林也，轻拍他清瘦的脊背，口中安慰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已经长大瞭，那些事都已经过去。”

林也放在身旁的双手僵在瞭原地，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环住楚明月。

楚明月的拥抱不掺杂任何情意，隻是起到一个安慰作用，所以很快便离去。

楚明月直起身子后，林也的右手动瞭动，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麽，但最后还是无力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