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僵硬在那儿,只觉得一股气从耳旁吹过,将他全身都激地打了个激灵,他失神了片刻,失声问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说?若您都放弃了大汉,大汉未来岂不是要亡国?”
刘宏勾唇:“亡国之兆,早在先帝时就有了,你看看现在各地的灾害,都怪到朕的头上。”
“您不想做皇帝了吗?”曹操惊骇:“如此作为岂不是日后遗臭万年?”
“陛下,山河破碎,任何人都不能幸免,大汉还有救,您不能自暴自弃啊!诚然现在朝中弊政多,大汉沉疴在身,可愿意奉献自己来拯救这大汉的人不知凡几,您看不到吗?”曹操急了,拉住刘宏,连连道:大汉还有救!
刘宏摇头:“不,朕觉得大汉没救了,朕也不想做光武帝,操劳半身,最终让外戚把持了朝政,权柄又给抢夺了去。”
“大汉还有救,陛下既不想操劳,臣愿鞠躬尽瘁为陛下效力,恳请陛下看一看天下万民的呼声,看看如今世间有多少百姓在生死线上挣扎,若是连您都放弃了,会死更多人,天下会大乱的!”曹操急地额头冒汗:“臣愿意做陛下手中的刀剑,愿为陛下披荆斩棘,陛下放弃大汉,是忘了与臣的约定,连臣都一块放弃了吗?”
“宦官,外戚,士大夫,”刘宏拍了拍曹操,将他扶起,缓缓道:“三者之间平衡,方为帝王之道,他们互相牵制,此消彼长。”
刘宏对曹操道:“你还不明白吗?无论是否有能臣来辅佐,到头来都会走上权臣的老路,只要汉室还是你们承认的王姓,一代又一代皇帝会被扶持为傀儡。流水的权臣更迭,无休止的争夺,全都集中在洛阳这一块地方,而你所重视的各地百姓只会越来越困苦,直到有一天他们无法生存,彻底爆发出来。待人们对皇帝的敬畏消磨殆尽,皇帝成为权臣可以随意拿捏的存在,权臣会升起自立之心,各地亦会有数不尽的人称王称帝。既然如此,何不布局一翻,提前为乱世到来做好准备?”
曹操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了,他喉咙一片干涩,无奈道:“陛下如此作为,恐怕会遗臭万年。”
刘宏:“那么朕不做亡国之君,骂名让朕的儿子来背,岂不美哉?”
刘宏冷心冷情,后宫对他来说,全都是一群玩物,他道:“美人何氏为朕生了个儿子,朕为他取名刘辩。”
说的时候,他语气淡漠,就像是在说小猫小狗生了个崽似的。
曹操总不可能劝刘宏用心对待自己儿子,后宫美人无数,能为帝王生子的不知到有多少人,帝王视后宫为玩物,随意生杀,这是观念上的差异,他要是劝帝王重视女子的性命,重视人命,刘宏定会用诧异的眼光来询问他是否病坏了脑子。
想想自己家里的小娃娃,曹操不由同情了那位名为刘辩的小娃娃一息,很快又被刘宏的话给转移了注意力。
刘宏道:“曹节革职了,没有他保护,大司农还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动显得太过扎眼,我会暂时将你们父子二人革职,接下去的一些日子,阿瞒就穿女装秘密来找朕吧,让大司农好好藏在家中别冒头,朕带你看一出朝堂悲喜的好戏!”
“陛下与臣解释这么多,臣不甚感激,可您究竟想要做什么?您越是这么说,臣越是心慌,”曹操心头扑通扑通狂跳。
刘宏淡淡道:“这帝位,是意外之喜落入朕头上的,朕能做皇帝,其他人也能做,可到了朕手里的东西,即便是毁去,也不容他人惦记!”
说完这话,他看曹操还是很不赞同的模样,微笑道:“无妨,阿瞒只管睁大眼睛看接下去发生的事就够了,以你的悟性,即便处于被动的境地,也能够体会出别样的感悟来。”
与帝王意料之外的谈话,将原先忧国忧民,又愤慨于宦官专政的曹操给说懵了,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仿佛看透了一切,破罐子破摔的刘宏,他该怎么劝,才能扭转陛下的心思,让他觉得大汉还有救?
曹节倒下以后,接下去是大司农曹嵩与中大夫令曹操接连被革职,理由是公务失职,曹家仿佛一夜之间被打入了谷底。
因公务失职而丢失了官帽,总比因贪污受贿而革职查办的罪名要轻一些。
朝臣们都道帝王顾念旧情,放了曹家一马,就连曹嵩也这么认为的,他向着曹操唉声叹气:“是爹连累了你啊!若非有陛下顾念旧情,我们曹家就要遭逢大难了!只是如今这般,也将陛下对你的情份消磨地所剩无几了。”
就连曹腾留下的曹家旧宅,都保不住了。
他们被迫搬家,离开了原先辉煌大气的旧宅。
失去了互相帮助的保护伞,曹嵩还不至于六神无主,丢官总比丢了性命要好,在他妥协顺从大流参与到与曹节一起贪污的事情中时,干得就是昧著良心的事。
曹家旧宅被贴上了抄家的封条,一并财产也被卫兵们收走了,邹氏牵着儿子曹德,曹操抱着曹昂,一家子暂时没了住的地方。
曹嵩情绪稳定,显然还有底气在,他对众人道:“我们先去投奔你叔叔,他在洛阳的南边的衙门任职长史。”
曹操惊讶道:“我叔叔也来洛阳任职了?是哪一位叔叔?”
曹嵩道:“是你曹仁弟弟的父亲,曹炽,他的官职是为父替他谋的。”
他万分庆幸,还好自家出事没能连累到族亲兄弟,这样至少在洛阳城中一家人还有个落脚之地。
曹操想要掏金子的想法瞬间就被打消了,他想到自己兜里被刘宏塞得一堆小金叶子、金石,露出了些微知道真相又不能说出口的纠结表情。
至少他爹没决定一家子就这么回老家。
曹操暗暗欣喜,这样也不用他找理由再留在洛阳,也不必被他爹盘问了。
一家子带上唯一能够从家中带走的些许衣物,挤在一辆马车之中,一路往洛阳南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