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作却又懒得过去了,他牵着阿随的手径直去了餐厅。果然是一些旅客在借厨房聚餐,是一群亚洲面孔的基督信徒。俩人都不信教,且是唯物主义者,坐了一会儿便四目相对,默契地回到楼上。阿随已经相当困了,今天刚出院,脑震荡还没彻底恢复好,一直嗜睡,在车上断断续续睡过,可途中来了一次激烈运动,精气神又消失殆尽,等罗文作洗完澡出来,她已经在大床中央睡着,像是不敢靠近两边的黑暗似的,怀里还抱着毯子,床头夜灯开着,睡得不算踏实,眉头微微皱着,迷糊中感觉到有湿热的毛巾在擦拭着肌肤,阿随微微动了动身体,在对方的推动下换了个边,没过多久,身体上有了几分被子的重量,那人咬着她的耳朵,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翌日,阿随一觉睡到自然醒。屋里窗帘没拉,光线漆黑,只有洗手间的灯是开着的。窗帘很薄,依稀能看到窗外天没亮。可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在。阿随心里咯噔一下,睡意全无,她弹坐起来,注视四周。旅馆房间很小,几乎一眼望尽,卫生间一毛玻璃之隔,里面空空如也。正当她开始找手机,下床穿鞋的时候,电子锁‘滴’的一声,门锁齿轮咔擦,开了。罗文作手里端着一个碗,不知道是什么,还热气腾腾。罗文作关上门,将碗放在桌上。“这是一家信徒开的旅馆,厨子做的东西你不爱吃。等你吃完了,我们就走。”走近了,才发现是一碗疙瘩汤。“食材有限。”他无奈。上回的食材有限,是做不了其他中国菜。这回的食材有限,是只能做改良的疙瘩汤,底汤是清水煮的,上回好歹是骨头汤。阿随瞅着,确实还没上次的用料丰富。上次突然发烧,而疙瘩汤里有鸡蛋,导致她没吃上。后来从安东尼口中得知,原来那是特地为她煮的,更遗憾了。阿随把着勺子,闷头吃着他煮的食物,罗文作则坐在对面盯着手机,不时回几个电话。吃完东西,等阿随吃了药,俩人才继续上路。天蒙蒙亮,雪停,柏油路上的雪早已被铲的干干净净,每家每户门前都清出来一条小路径,沿途有人家在自个儿院子清扫屋檐上的积雪。等到车子回到导航的线路上,路过昨夜的‘荒山野岭’,阿随才发现昨日看到的确实不是普通的湖,是一条长长的峡湾,坐落于山与山之间,山的这边有人家,山的那边经过连日的雪虐风饕,成群连片的披上了白雪外套,唯有陡峭的岩壁如刻画的刀锋,犹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天不分昼夜的在修容。“像水墨画一样。”明明吃过药,阿随却激动地睡不着,趴在车窗上看着持续倒退的风景,心情亦不再心如止水。绕过这一段峡湾,另一边便是海,不同于前半段的小树杈被雪掩埋,整颗都成了白色,这一带雪山上的针叶林保留一些叶子,在白雪皑皑的世界中保留些许朔风凛冽的墨。彻底进入特罗姆斯郡的风景又与路上经过的几个郡不太一样,特罗姆斯的风雪要雾一些,不像前半程像加了锐化一般,罗文作说这边受墨西哥弯暖流影响,雨多,但好在今天只下雪。经过加油站时吃了畅销的百元汉堡,在峡湾内的小镇逗留吃了顿饭,罗文作似没想到她会这么兴奋,便走走停停,一路白山黑水,偶尔下车拍照。他车里后备箱还有一些相机无人机,在空地上架了一台黑卡,拍了一段延时,俩人在车里做了一次,车玻璃上有明显的手掌印印迹,刚摁上去带着汗,是湿的,抽了根烟的时间,只剩下手指印和大鱼际的痕迹,阿随裹着毯子拿纸巾擦着窗户,罗文作掐了烟,穿上衣服,算准差不多的时间下车拿相机,才发现这台黑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温度太低而罢工,没拍成。阿随倒是松一口气,眼神尴尬。……刚才喘的声音太大了。又不懂延时和正常拍摄有什么区别,拍着好山好水结果画外音有奇怪的声音,她连死的心都有,这跟亵渎大自然有什么区别?天助我也。罗文作却仿佛最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笑非笑:“没开机,吓你的。”“!!!”她一脸错愕的表情让罗文作得逞,将一直没开机的黑卡塞回摄影包里,三脚架搁回后备箱,大抵是刚抒发过欲望,他整个人充满懒洋洋的姿态,浑身上下无拘无束的气息。“看来你心理素质比我想象中要好,还以为你会怕相机。”他说。啊,原来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