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坏事的人,都喜欢事后重返现场吧?”贺昀之看着他,言语中染上淡淡的讥嘲:“或许医院算不上什么现场,但他却一样可以欣赏到他的‘杰作’。我明白他的动机,他却不敢面对了吗。”
阿泰微微一顿,耸了耸肩:“单纯的关心也不可以吗?”
贺昀之眼中尽是陌生的轻蔑与刻薄。
阿泰沉默片刻,将手中把玩的烟重新塞回口袋,说道:“他在家属休息区等着。”
看着贺昀之迎面走来,柯宁脸上放松的表情霎时凝结。
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初。其实早已预料到他会有所察觉,这几日他对他不闻不问,是有点反常的。
如同一个早就悉知剧本的拙劣演员,柯宁明知故问道:“哥,你怎么了?”
贺昀之的怒意像寒流蔓延,带来针刺般的冷痛。
“我一直当你简单纯粹,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柯宁嘴角轻颤,随后又浅浅弯起:“我怎么了?”
“我早说过,无论你多恨他,我都理解。”贺昀之望着他,“你们本可以再没交集,你真的不必勉强在我面前装作圣人,背后却又是另一幅面孔。”
这沉静的语调比起爆发的怒意,更有一种剜心的力道。柯宁听得生理不适,同时却又非常想笑。他道:“让他进医院的是你。”
——其实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再装无辜没多大意思了。
贺昀之大概也不会与他争论这些似是而非。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到此为止……好自为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柯宁静了片刻,在他转身要离开时,开口道:“确实,我想方设法让他们不断偶遇,我想让他想起来以前的事……你以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拆散你们?”
贺昀之顿住步子。
“你不会是以为,我对你……”柯宁嘴角微斜,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那笑声又渐渐低下去:“我做这些是因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
他抬头看向他,眼中漫起薄雾:“我一直都听说,失去记忆的人如果多接触以往印象深刻的人和事,说不定就能想起往事。我想要他为小念捐一点肝罢了……那也是他的孩子吧?贺昀之,这段时间因为他过来你很开心是吗?那个孩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明明清楚一切,你知道那个孩子的病情,你知道他们的关系!你知道肝脏捐献是什么性质——不是捐心捐肾捐角膜,几乎没有风险,但是你……呵。既然你不愿意让他来做这件事,那么我只好寄希望于,他能自己想起来这一切,想起来他还有个孩子,正等着他来救命!”
“哥,你在怕什么,你为什么生气?”冰冷与绝望让他不屑于掩饰,他嘴角微弯,讥诮道:“……真的很抱歉,因为这些事而激怒了你。我现在想起来了,毕竟曾经他对他才是倾其所有、义无反顾的真爱啊。你真的很怕是吗,怕他想起来之后,又重新回到他身边?”
“住口!”贺昀之低喝道。
“重新建立起的关系脆弱到仅靠欺骗维系,从始至终都如履薄冰,所以不希望他想起从前的任何事情,不想让他接触到从前接触过的任何人,也不会想让他接触小念……血脉相连的亲骨肉,到底是不一样的,玄妙点来讲,或许真的会因为那个孩子而全都记起来吧。”
“够了!”贺昀之陡然一把提起他衣领,手指骨骼发出细微脆响,眼中几欲迸出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