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盏在那目光中,第一次深刻地自我意识到“大言不惭”这四字如何书写。
她心虚地垂下头。
是啊,好一个“心甘情愿”,好一个“寝食难安”,若是那只溜进闻诏衣领的大黑蚁,此刻已被闷死,这话似乎还能可信那么一丢丢……
嗯。
这下可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这三公子再怎么怜香惜玉也说不了几句。
他憋闷半晌,只得生气地拂袖而去。
而一旁的女子瞅着他离去的背影,似是要跟上,可回头瞥了一眼闻诏,不知在想什么,便留住不动了。
目光如火如荼,闻诏不得不回看她,语气似乎有几分无奈:“清荷姑娘还有何事?”
褚青盏原本见人走了,正准备偷偷用手锤醒麻木的双腿,闻言却一怔,连捶腿的功夫都忘记了。
咦?
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这一思考,却不小心移动了下小腿,下一刻腿麻的触感如万蚁过境般迅速攀爬半身。
褚青盏狠抽一口气,却借着这刺激回忆起了“清荷”是谁。
这“清荷”不就是上一任伺候闻诏的贴身丫鬟?
可她为何离开旧主,眼下又跟着与之不对付的三公子呢?
只见那清荷听见闻诏的“回应”,先是眼珠一亮,而后又落寞地熄了下去。
她苦笑道:“‘清荷姑娘’,你我原先是主仆,又何曾如此生分。”
“可现在不是了。”闻诏的话打断了她的这分落寞,堪称有几分不念旧情:“清荷姑娘,如今跟着三公子,可还安好。”
“你非要如此么?”清荷看出了他的这分倔强,低叹了口气:“三公子待我好不好,你还看不出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似有若无地瞥过褚青盏。
闻诏明显也捕捉到了这一眼,蹙了蹙眉而后不作声了。
清荷自嘲般笑了笑,她最后盯住闻诏的眼睛道:“清荷先回去了……有时间,我会找机会去看望小娘和……”
她明显有话没说完,可那意味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闻诏:“不必,你既已离开静安院,往后,还是不要踏入的好。”
多冷心的话啊,褚青盏光旁听着都抽了口寒气,何况一旁捏紧了手帕的清荷。
她若是清荷姑娘,一定被这位冷心冷肺的二公子给伤心透了。
过了一会儿,待这空旷的院中重新只剩下两人。
此地在历经了方才的热闹后,一时寂静如斯,方才褚青盏拿蚂蚁捉弄闻诏时的气氛,也早也烟消云散。
褚青盏心道:他应该不生气了吧,这么大半天,大黑蚁估计早成功脱险溜走了,更何况,她方才还帮他说了话……
两人各有心事地看了对方一眼,最后闻诏留下这么一句便走了:“回去的时候别让小娘和香吟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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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褚青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睡房,正是亥时二刻,星子已像是不要钱般撒满了夜空。
伴着星辰月光,褚青盏回来的路倒也好走。
闻诏最后那句模拟不可的话,其实是放过她的意思。
只不过他走后,褚青盏依然在原地停留了一炷香的时间。
……倒不是她真应了那句“心甘情愿”和“寝食难安”,而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本人因惧怕酸痛,蹲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锤了一刻钟的腿才肯“屈尊移驾”回来。
褚青盏叹了口气,心道这波澜起伏的一天可算是要结束了。
可一推开门,她却在朦胧月光的照射下,看见她屋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影——